指尖触到骨牌的刹那,陈无咎瞳孔骤然收缩。那抹血迹尚未干涸,顺着裂纹渗入纹理深处,在气运视野中化作一道猩红脉络,沿着地面悄然蔓延,直指苍狼关方向。他猛地抬头,天际已被血云吞噬,风里裹着铁锈与焦肉的气息。
“走!”他一把将丁甩上肩头,罗盘在掌心旋转半圈,指针死死钉向关墙。丙紧随其后,三人借荒坡起伏疾行,每一步都踏在沙石松动的边缘。
途中,一头地穴蜥自岩缝窜出,利爪直扑丁后颈。陈无咎未停脚步,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借前冲之势回撩,刀锋切入咽喉软骨,随即一脚蹬开尸身。温热血滴溅在脸上,他抬袖抹去,继续奔袭。
越接近关墙,震动越剧烈。大地如擂鼓,每一次撞击都让脚底发麻。远处传来墙体崩塌的轰鸣,夹杂着士兵嘶吼、妖兽咆哮,声浪翻滚而来。
登上一处断崖,陈无咎终于看清战场全貌。
苍狼关七处裂口如巨兽撕咬的伤口,黑烟从缺口喷涌而出。铁甲蛮牛撞碎第三段城墙后,正用角顶起一辆倾覆的守城弩;裂爪狼王攀上西北箭楼,爪下压着一名百夫长,脊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守军以长枪结阵堵截,但阵型已现溃散之兆,有人退至内街仍举盾不放,目光呆滞。
他的目光扫过箭楼残檐——张猛靠坐在梁柱间,左臂缠着浸血布条,右手死握令旗,头顶浮着一层薄而黯淡的黑气,那是气血枯竭之兆。
“送丁去医护区。”陈无咎将人交予丙,“然后带十名能战者来箭楼。”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下断崖。落地时左腿微曲卸力,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这是逃亡途中被血河引余波所伤,此刻旧创牵动新损,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他强撑前行,途经一处塌陷的瓮城,三头潜伏的地穴蜥同时暴起。陈无咎低身闪避,罗盘贴地一划,引动地下残存的地脉微息。轰!三块青石炸裂,碎石飞溅,将两头妖兽砸翻在地。他趁机欺近,金火灌入手臂,一拳贯穿首兽头颅,脑浆混着黑血喷溅而出。
剩下两头还未起身,便见一人持刀掠过,刀光连斩,喉管尽断。
周围守军怔住。
有人认出他面容,脱口喊道:“是陈校尉!”
声音如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几名本欲后撤的士兵停下脚步,握紧了兵器。
陈无咎未作停留,直冲箭楼。阶梯早已坍塌,他踩着横梁跃上二楼平台,一脚踹开挡路的断木,落在张猛面前。
“你还活着。”张猛抬眼,声音沙哑。
“关墙撑不住了。”陈无咎单膝点地,迅速检查其伤势,“你失血过多,必须撤离。”
“撤离?”张猛冷笑,“往哪撤?后面是百姓,前面是城墙。我若走了,谁还能站在这里?”
陈无咎不答,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其口:“含住,别咽。”随即抓起令旗,冲出箭楼。
他立于残墙最高处,俯视战场。
三处主裂口仍有妖兽源源不断涌入。守军疲于应对,修补工作几乎停滞。更糟的是,士气正在瓦解。一名百夫长突然扔下武器,转身狂奔,边跑边喊:“关破了!快逃!再不走都得死!”
这一声如瘟疫扩散。数名士兵丢盔弃甲,跟着后撤。防线出现真空地带,一头铁背熊趁机跃入,当场拍碎两名溃兵头颅。
陈无咎猛然举起罗盘,狠狠砸向脚下青砖。
嗡——!
一声清越龙吟自器物中迸发,音波呈环状扩散,震得附近人耳膜生疼。喧哗瞬间被压制。
所有目光投来。
他站在断垣之上,衣袍染尘,肩头血迹未干,却挺得笔直。
“我刚从外围归来。”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喊杀,“兽群后方无援军,此即孤注一掷!它们耗尽力气也要破关,是因为背后有人驱使!此刻退者,非死于兽口,即死于军法!”
他指向东南方向一处正在抢修的裂口:“那里,尚有三尺完整基座。随我填石架盾,活下来的才是英雄!”
无人动作。
他不再多言,转身跃下残墙,直奔那处缺口。丙此时带人赶到,十名精锐紧随其后。
他们开始搬运碎石。一块千斤巨岩卡在断口中央,难以推进。陈无咎咬牙发力,金火灌入双臂,肌肉暴起,硬生生将其推入缝隙。石块落定,发出沉闷撞击声。
“架盾!”他喝令。
六面重盾依次嵌入石缝,形成临时屏障。妖兽冲击力顿时受阻。
就在此时,一头裂爪狼王自侧翼扑来,利爪直取陈无咎后心。
丙怒吼一声,掷出长矛。矛尖擦过狼王肩胛,未能致命。那畜生落地翻滚,再度腾跃。
陈无咎早有察觉。他在推动巨岩时便已留意四周动静。此刻不退反进,迎着扑势冲上前,左手抓住狼王前肢关节,右拳凝聚全部金火,轰入其胸腔。
咔嚓!肋骨断裂声中,那庞然大物竟被生生拦腰折断。腥臭内脏洒落一地。
他抽手拔出短刃,割下狼王右耳,甩手钉在盾牌之上。
“记住了!”他环视四周,“每杀一头高阶妖兽,割耳为证!战后凭耳领赏!敢逃者,斩立决!”
人群骚动渐止。
有人开始搬运石料,有人重新列阵。一名老兵拾起盾牌,默默站到他身后。
防线缓缓恢复秩序。
陈无咎喘息着靠在盾墙边,抹去嘴角血沫。左臂疤痕隐隐发烫,似有金纹流转,与怀中《九宫星斗阵图》遥相呼应。
他抬头望向关外。
血云深处,一道模糊人影伫立枯河谷北岸,袖袍翻飞,手中握着半枚金色玉符。
那人并未靠近,却让罗盘指针微微偏转。
陈无咎眯起眼。
下一瞬,地面剧烈震动。整段南侧城墙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