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尽头,并非轰然崩塌。
而是如墨滴入水。
悄然稀释。
冰霜虫斯克里克那不带感情的陈述仿佛还在耳边,笼罩了两个月的绝对黑暗,已然开始变得稀薄。
起初,只有了望塔上最敏锐的哨兵,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吞没天地的黑不再纯粹。
而是染上了一层深邃的的暗紫色。
风里,也不再只有刮骨的冰碴。
终于。
地平线的最尽头,一抹微弱到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鱼肚白,挣扎着,从冻土与云层的压迫中,挤了出来。
它很淡,像在冰雪冲刷了无数遍的。
但它存在。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
精准地照射在巍峨的冰钢要塞之上时,整个世界被瞬间安静了。
墙体上布满了霜骸泰坦留下的巨大凹痕,弩炮基座旁残留着焦黑的印记,无数折断的弩箭嵌在冰钢缝隙里,像一根根顽固的胡茬。
这座要塞不再光滑冷硬,它伤痕累累。
但也因此,它显得更加坚不可摧。
光芒在这些伤痕上流淌,将整座堡垒镀上了一层刺眼的、近乎神圣的金色。
堡垒内外,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喘息,都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这片死寂持续了十几秒,然后,被一声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打破。
那是一个在永夜中失去半条胳膊的老囚犯。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浊的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淌下,无声地张着嘴,对着那缕阳光,像个失语的孩童。
这声啜泣,是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啊——!!”
“天亮了!天亮了!!”
“我们活下来了!哈哈哈哈!老子活下来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混杂着喜极而泣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
人们丢掉手里的工具和武器,疯狂地拥抱身边的任何人,无论他是狱卒还是囚犯,是野猪人还是狼人。
胜利的狂喜冲垮了一切隔阂。
他们用力地捶打着对方的后背,放肆地大笑。
任由滚烫的泪水和鼻涕糊满一脸。
就在这片狂欢的顶点。
诺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要塞最高处的城墙上。
晨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投射在下方狂热的人群之上。
金色的阳光沐浴着他,让他看起来不似凡人,更像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正俯瞰着劫后余生的信徒。
下方所有狂乱的欢呼,不约而同地停歇。
然后,转化为一种更加整齐、更加撼动灵魂的浪潮。
“典狱长万岁!!”
“典狱长万岁——!!”
人群自发地单膝跪地,那呐喊声汇成一股,撼动着脚下的冻土。
他们仰望着那个身影,眼神里不再只有敬畏,更有一种堪比信仰的狂热。
诺兰的脑海中,一行冰冷的文字悄然浮现。
【主线任务:提升监狱居民幸福感。】
【当前进度:5560\/】
他的目光越过下方跪拜的人群,扫过要塞之外的雪原。
那里,堆积如山的霜骸晶石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像一片价值连城的宝藏。
诺兰抬起手,声音传遍了要塞的每一个角落。
“永夜狩猎节,到此结束。”
“你们,活了下来。”
“你们用手中的剑和自己的血,赢得了看见今天太阳的资格。”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但这份肯定,从这位亲手屠灭泰坦的典狱长口中说出,却比任何赞美都更能点燃人心。
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发自肺腑的荣耀,不自觉地挺直了胸膛。
正当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享受劫后余生的安宁时,诺兰的话锋陡然一转。
“狩猎结束了。”
“但狂欢,才刚刚开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宣布,‘冰封监狱建设节’,即刻启动!”
建设节?
囚犯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狂喜还未褪去,又添上了一抹困惑。
紧接着,诺兰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停止呼吸的重磅炸弹。
“建设节期间,所有任务,所有贡献,积分奖励——翻倍!”
“轰!”
积分翻倍!
这四个字,像一颗精神炸弹,在每个人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如果说,之前的欢呼是劫后余生的狂喜,那么此刻爆发出的嘶吼,就是被点燃的、最原始的贪婪!
幸存的喜悦在短短一秒内被对财富的极致渴望所取代。
囚犯们的眼中瞬间冒出了绿光,刚刚流下的激动的泪水迅速风干。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眼神里不再是庆祝生还的兄弟,而是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一个刚刚还在痛哭流涕的壮汉,猛地抹了一把脸,攥紧拳头,嘴里已经开始飞快地盘算。
“双倍……挖一天矿就是两天的积分……建一堵墙……我的天,那岂不是说,我只要再干半个月,就能换一套单独的宿舍,天天去泡澡?”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人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不再是可怜的幸存者了。
他们是这里真正上生活在这里的人。
诺兰满意地看着下方那一张张被贪婪火焰点亮的脸。
心中满意。
这些人,已经成功的被体制化了。
他转向身旁的詹米森,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詹米森。”
“在!典狱长!”
首席工匠激动地向前一步。
“修建一座纺织工坊,一座新的技能工坊。”
“我要让每个人,都穿上足以抵御严寒的衣服。”
“是!”
詹米森领命,眼中闪烁着创造的狂热。
就在整个监狱因为“建设节”和“积分翻倍”的刺激,即将陷入新一轮疯狂的基建狂潮时——
“当——!当——!”
了望塔上,警报的钟声被敲响。
但这次的钟声并不急促,反而带着一种规律的节奏。
所有人的心头一紧,刚刚放下的武器又被重新握住。
很快,一名哨兵顺着绳索滑下,飞快地跑到城墙下,单膝跪地。
“报告典狱长!南方……南方发现一支队伍正在靠近!规模不大,没有携带武器!”
华玛的身影也匆匆从指挥室跑来,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神情。
“典狱长,是法尔科斯!他回来了!”
听到是自己人,监狱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松。
但华玛的下一句话,却让这片狂热的氛围,混入了一丝好奇、审视,甚至是不屑。
“他还……他还带回来上百个衣衫褴褛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