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动城防弩的演习,如同一场剧烈的地质活动,彻底震碎了冰封监狱的旧秩序。
一个狂热的建设时代,被强行拉开了序幕。
整个监狱活了过来,变成一个高速运转的巨大工地,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坐标。
狼人瓦尔科发出野性的咆哮,他那锋利的爪子就是最高效的挖掘工具,在规划出的工坊区飞速刨开坚硬的冻土,挖掘地基,进度惊人。
野猪人拉特莱奇扛着巨斧,第一次主动带领托比、米拉这些人类俘虏,向更远处的针叶林深处进发。
伐木不再是枯燥的苦力。
他每一次挥斧,眼前都会浮现出那台喷吐着死亡风暴的恐怖机器。
他砍下的每一根硬木,都将成为那片钢铁风暴的一部分。
新晋的工坊总管詹米森,正带着一脸狂热的法尔科斯,以及沉稳的伊安、西蒙等人,在临时棚屋里拆解着那台城防弩的传动核心。
曾经不可一世的法尔科斯,此刻正用他那双修长而稳定的手,屏住呼吸,将一个微小的齿轮嵌入卡槽。
动作轻柔,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而华玛则在各个区域间奔走,统计、调配着后勤物资,忙得不亦乐乎。
冰霜虫族祭司斯克里克,在亲眼目睹了弩机的威力后,便主动回到了地牢深处。
她恢复了那死水般的沉默,外界的喧嚣与她再无关系。
诺兰巡视着这一切,看着每个人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内心却冷静得像一块万年寒冰。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只有他这个典狱长,又一次成了最清闲的人。
但这只是表象。
他才是驱动这一切的唯一齿轮,也最先看到了前方那道无形的墙壁。
动力。
手摇,已经是人力的极限。
想要驱动更复杂、更庞大的机械,想让“工坊”这个概念真正成立,就必须找到新的动力源。
……
阴暗潮湿的地牢,散发着冰冷的霉味与腐朽气息。
诺兰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
他停在了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
娜迦族乌塔蜷缩在角落,曾经光滑如绸缎的蓝色鳞片,此刻蒙上了一层死灰,失去了所有光泽,边缘还凝固着干涸的血污。
她的呼吸微弱,美丽的脸庞因极度虚弱而显得灰败,整个人气息奄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诺兰没有说话。
取出一尾冻的梆硬的鱼,随手扔了进去。
“啪嗒。”
鱼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让乌塔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警惕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戒备与虚弱。
当看清是食物时,源自动物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
她猛地扑了过去,锋利的指甲刺入鱼身,不顾一切地将生腥的血肉撕扯着塞进嘴里。
她吃得又快又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牢门外的诺兰,眼神凶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同处一室的另外两名海兽族囚犯,喉结滚动,吞咽着口水,眼中是赤裸的渴望,却连挪动一下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你别想从我这知道什么,直接动手吧。”
乌塔吃完最后一口鱼肉,舔舐着指尖的血迹,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什么都不会说。”
她的眼神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杀了我,或者让我在这里烂掉。”
“杀了你太浪费。”
诺兰的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犹豫。
诺兰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
无论是作为一个潜在的劳力,还是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这个娜迦都还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
他来到另一间牢房前。
冰霜虫族斯克里克正盘踞在角落,如同一座沉默的冰雕。
诺兰取出了那颗“海洋之心”。
幽蓝色的宝石一出现,整个阴暗的通道仿佛都被点亮,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纯净而磅礴的水元素气息。
“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斯克里克的复眼转向那颗宝石,沉默了片刻,才用她那独特的、带着摩擦质感的声音说道:
“海洋之心。娜迦族高阶成员才能拥有的魔法奇物。”
“它能赋予海洋生物在陆地上长时间作战的能力,并增幅他们的水系魔法。”
“这东西,能作为娜迦族图谋不轨的证据吗?”
诺兰问出了关键。
斯克里克沉默了更久:
“我不知道。它很珍贵,但拥有它,不直接等同于叛乱。”
这个回答,在诺兰的预料之中。
“它还有别的作用吗?”
诺兰追问。
斯克里克的头部微微偏转,似乎在检索着古老的记忆。
“它内部,蕴含着巨量的纯净水元素魔力。可以……作为某种魔法装置的动力源,或者,直接从中汲取纯水。”
“但它是消耗品。”
斯克里克补充道:
“一旦内部魔力耗尽,它就会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动力源!
这三个字,瞬间击穿了诺兰脑中的迷雾!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如果能利用这颗宝石,或许就能制造出第一台由魔力驱动的机器!
那将是冰封监狱迈向“魔能工业”的第一步!
“怎么用?如何引导出里面的能量?”
诺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
斯克里克巨大的头颅缓缓摇动。
“我不知道。这是娜迦族的不传之秘,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如何激活和使用。”
诺兰的眉头皱了起来。
麻烦。
绕了一圈,钥匙还是在那个娜迦身上。
他转过身,重新走回乌塔的牢房前。
乌塔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蜷缩在角落,身体绷紧,用更加警惕和敌视的目光瞪着诺兰。
诺兰将那颗“海洋之心”托在掌心,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他毫无表情的脸。
“告诉我怎么用它。”
他看着乌塔的眼睛,缓缓开口。
“作为交换,我放你离开。”
“你做梦!”
乌塔发出一声尖利的咒骂,金色的竖瞳里满是鄙夷:
“你这种卑劣的魔人,说的每个字都浸透了谎言!你会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我处理掉!”
诺兰冲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说对了一半。”
“你现在的处境,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而我,也并非只有你这一个选择。”
诺兰向前一步,声音压低,话语带着冰冷的诱惑力。
“现在,如果我私自放你走,最多是我失职。我可以找一万个理由,比如你趁乱逃跑,或者被冰原狼吃了,死无对证。”
“但是……”
诺兰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能刺穿乌塔的灵魂。
“如果魔王军从我这里,带走了你这个‘活着的证据’,你猜……等待整个娜迦族的,会是什么?”
“你好好想想吧。”
诺兰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向地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