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血滴落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杜守拙站在原地,右臂垂着,手指勉强扣住刀柄。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杜清漪,她闭着眼,呼吸微弱。前方三名守卫握刀而立,灯光从他们身后照过来,影子拉得很长。
郑玉寒往前一步,横剑在身前。他的肩头渗出血迹,但站姿没有松动。
走廊尽头传来新的脚步声,比刚才更密集。杜守拙眼角一跳,立刻意识到不能硬拼。他后退半步,将杜清漪轻轻放下,背对着墙蹲下,左手向后伸,“上来。”
杜清漪没有反应。郑玉寒见状,伸手扶她起身,帮她趴到杜守拙背上。杜守拙咬牙站起来,左臂用力收紧,把她固定住。右手刀斜拖地面,刀刃与石砖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头顶“咔哒”一声轻响。
一块通风板被推开。火把从上方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两人之间的地上,火星溅起,点燃了散落的布条。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哨音撕破空气,整栋建筑仿佛瞬间苏醒。
警报响了。
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从顶层向下蔓延。楼梯口的三人迅速后撤,更多的守卫从侧门涌出,手持长棍、短弩,分两路包抄而来。西侧走廊传来重物拖动的声音,有人正在封锁通道。
郑玉寒猛地掷出飞镖,钉入通风口边缘的木框。里面的人缩了回去,但下一秒,一支弩箭射出,擦过郑玉寒耳侧,在墙上留下一道白痕。
“主梯有埋伏。”郑玉寒低声道,“走东侧货道。”
杜守拙点头,转身贴墙移动。他的脚步有些晃,每走一步,右臂都传来钻心的痛。但他没停下。杜清漪伏在他背上,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
他们刚拐进东侧通道,头顶又是一阵响动。几支箭从高处射下,其中一支钉入杜守拙脚边的木板,箭尾还在颤动。
郑玉寒抽出腰间短匕,反手甩出。一声闷哼从上方传来,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通风口不再有动静。
通道狭窄,堆满木箱和麻袋。杜守拙靠墙喘息,额头全是冷汗。他用牙齿扯下腰带残布,缠住右臂伤口,一圈又一圈勒紧。血暂时止住了,但手指已经发麻。
杜清漪在他背上轻轻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哥……疼吗?”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杜守拙摇头:“不疼。”
他说完,迈步继续前行。木箱之间留出一条小路,通向一间半开的铁门。门上锈迹斑斑,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郑玉寒走在前面探路。他伸手推门,门轴发出“吱呀”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排货架,上面堆着油罐和干柴。墙角有一扇矮门,通往地下服务通道。
“快到了。”郑玉寒回头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
“他们在东货道!”
“别让他们进地库!点火封路!”
话音未落,一团火焰从通道入口腾起。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杜守拙立刻后退,却被烟呛得咳嗽起来。杜清漪也咳了几声,身体微微发抖。
火势迅速蔓延,堵住了来路。
郑玉寒冲到窗边查看,外面已有守卫架起弓弩,正对准窗口。他退回屋内,扫视四周,最后看向那排油罐。
“不能再等。”他说,“只能从排水沟走。”
他走到墙角,掀开一块铁盖板。下面是一条狭窄的暗渠,宽不过两尺,黑水缓缓流动,散发出腐臭气味。
杜守拙看着那条沟,没说话。他把杜清漪放下来,让她靠墙坐着。然后挥刀砍向铁门锁链,一下、两下、三下。锁链崩断,刀口也裂开一道细缝。
他弯腰将杜清漪抱起,低声说:“闭气。”
随即钻入排水沟。
水流冰冷,淹至胸口。他一手托着杜清漪,一手撑壁前行。沟顶很低,必须低头才能通过。污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
郑玉寒紧跟其后。他刚进入,身后就传来爆炸声。油罐被点燃,整个房间炸开,火舌吞没了货架和门窗。冲击波震得沟壁颤抖,碎石掉落水中。
追兵被火势阻挡,暂时无法跟进。
他们匍匐前行十余丈,终于脱离燃烧区域。前方出现岔路,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向上延伸,通向一处铁梯。
杜守拙爬上铁梯,将杜清漪轻轻放在平台上。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越来越慢。他伸手摸她手腕,脉搏微弱。
“清漪。”他轻声唤她。
她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又闭上。
郑玉寒爬上来,检查四周。铁梯上方是一扇活动板,通向酒店厨房后巷。但他没有急着上去。
“追兵会绕路。”他说,“我们得再等一会儿。”
杜守拙靠着墙坐下,把杜清漪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很冷。他脱下外衣裹住她,自己只剩一件单衣。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郑玉寒撕下衣角,递给他:“重新包一下。”
杜守拙接过布条,却拿不住。他的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郑玉寒便亲自帮他缠紧伤口。
“你能撑住吗?”郑玉寒问。
杜守拙点头:“只要她活着,我就能走。”
远处传来脚步声,断断续续,像是在搜索。有人踩过烧塌的地板,木料发出“咯吱”声。接着是呼喝声:“往地下去了!分两人一组,沿排水沟搜!”
郑玉寒站起身,握紧剑柄:“不能久留。”
杜守拙慢慢站起来,再次将杜清漪背起。她轻得像一片枯叶。他抓住铁梯,一阶一阶往上爬。
活动板被推开一条缝。外面是夜色,风从巷口吹进来。郑玉寒先翻出去,左右查看,确认无人后打了个手势。
杜守拙正要跟着出去,突然听见下方水流声有异。
他低头看去。
黑暗的水面上,浮起一串气泡。紧接着,一只戴着铜戒指的手从水中伸出,扒住了沟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