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落在肩上,杜守拙抬手拂开。他还没来得及抬头,铁链破空声已到身后。
三道黑影从雾中跃出,手中铁网甩出,带着钩刺的链条瞬间缠住他的腰、臂、腿。铁链收紧,勒进皮肉,他左臂布条当场崩裂,黑血顺着皮肤流下。
他没动。
郑玉寒被三名刀手逼向右侧,剑光交错,脚步不停。他想回身,却被一柄钩镰横扫逼退,肩头划开一道口子。
“活捉!”有人低喝。
铁网越收越紧,杜守拙呼吸受阻。他能感觉到四肢经脉被压,真气无法运转。禁术需要痛感激发,但现在全身都被锁死,连发力都难。
他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不再抵抗铁链,反而主动放松身体,让左臂伤口彻底暴露。黑纹已经开始爬动,像有东西在皮下蠕动。
血流加快。
黑纹迅速向上蔓延,从手腕到小臂,再到肘部。皮肤发出细微的撕裂声,裂缝中渗出黑紫色液体。他闭眼,集中所有意志,把残存的真气压向左臂。
肌肉鼓起。
铁链发出“咯吱”声。一根,两根,接连崩断。他猛地挣开半边身子,右腿蹬地,整个人向前扑倒,但不是逃,而是撞向最近的一名帮众。
那人没料到他还能动,愣了一下。
杜守拙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拔刀,刀背砸断其手臂,顺势夺过腰间火折。他没点火,只是握紧。
郑玉寒那边压力骤减。一名帮众转身去追杜守拙,被他一剑挑中脚踝,跪倒在地。他抽身跃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烟雾弹,甩向地面。
白烟炸开,浓雾翻滚,瞬间吞没整片林地。
视线模糊,敌人乱作一团。有人喊“别让他跑了”,有人挥刀砍向烟中人影,却只劈中空处。
杜守拙趁机翻身,用刀割断腿上最后一道铁链。他喘着气,单膝跪地,左手撑地才没倒下。黑纹已经爬到肩膀,皮肤裂口更多,血混着黑液往下滴。
郑玉寒冲到他身边,剑鞘架住他肩膀:“撑住。”
杜守拙没说话,只是点头。
“走不了。”郑玉寒低声说,“前面是毒瘴区,踩进去就出不来。”
杜守拙抬眼看去。烟雾稀薄处,前方地面泛着暗绿光,泥沼里冒着气泡,腐臭味隐隐传来。那是毒瘴沼泽,传说踏进去的人会全身溃烂而死。
十多名帮众重新列阵,五人持钩镰枪上前,枪尖对准两人咽喉。其余人分散两侧,形成包围圈。领头的挥手,几人扔出带火的油瓶,落在四周,火焰燃起,逼他们往沼泽方向退。
杜守拙站不稳,靠在郑玉寒身上。他感觉意识开始飘忽,眼前发黑。
郑玉寒突然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半步。两人背靠背站立,刀与剑同时指向外圈。
“你还剩多少力气?”郑玉寒问。
“够杀一个。”杜守拙说。
“那就杀带头的。”
话音未落,一名帮众举盾冲上。郑玉寒剑光一闪,削断其手腕,盾牌落地。另一人从侧方突刺,杜守拙勉强抬刀格挡,震得虎口发麻。
第三个人投出绳索,套向杜守拙脖子。郑玉寒侧身挥剑,斩断绳索,但动作慢了半拍,左臂被飞镖擦过,血流出来。
敌人步步紧逼。
杜守拙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烧过的木炭。他没看方向,反手甩出,木炭砸在一名准备投火油瓶的帮众脸上。那人一愣,杜守拙立刻暴起,甩出腰带,缠住其脖颈,猛力一拉。
那人被拖入阵中,撞倒两人。混乱中,郑玉寒跃起,剑尖点地借力,一脚踢飞一人手中的火把,火焰滚向敌群。
“走!”杜守拙低吼。
两人同时冲出缺口。身后喊杀声不断,箭矢擦肩而过,但没人再追上来。
他们穿入密林深处,脚步越来越沉。
杜守拙几乎全靠郑玉寒拖行。他左臂完全失去知觉,黑纹蔓延至颈侧,呼吸变得艰难。每走一步,胸口就像被石头压着。
郑玉寒右臂受伤,步伐也不稳。但他一直没松手,硬是扛着他往前走。
林子渐渐稀疏,雾气变淡。前方出现一片裸露的岩壁,石缝间长着枯藤。一条窄路通向山壁下方,隐约可见一道洞口。
“快到了。”郑玉寒说。
杜守拙没回应。他眼睛半睁,嘴唇发紫。
郑玉寒停下,把他靠在树干上,自己蹲下查看伤口。他撕开杜守拙左臂衣袖,看到皮肤龟裂如干涸河床,黑血不断渗出。
“你这样撑不了多久。”
杜守拙咳了一声,嘴角溢血:“你说帮我……到底图什么?”
郑玉寒没答。
“我不信……任何人。”杜守拙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郑玉寒低头,右手无意识地捋了下袖子。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挂着半枚铜锁,锈迹斑斑,纹路朝右。
杜守拙看见了。
他没动,也没问,只是盯着那铜锁看了两秒,然后闭上眼,低声说:“原来……你也丢了什么人。”
郑玉寒终于开口:“你若死了,我杀谁去?”
他说完站起身,没再看杜守拙,直接将他扶起,搭在自己肩上。
两人继续前行。
岩石地面染着暗红血迹,一路延伸到洞口前的石阶。台阶共七级,最上面一级有半枚鞋印,边缘还沾着一点药粉。
郑玉寒踏上第一级。
杜守拙突然抬手,按住他肩膀。
“等等。”
郑玉寒停住。
杜守拙从怀里摸出那块绣着梅花的布角,又拿出自己的半块铜锁。他把布角放在石阶上,靠近那枚鞋印。
大小吻合。
他抬头看向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声音。
他把铜锁收回怀中,手还在抖。
郑玉寒重新架起他,一步一步往上走。
第七级台阶踩实的那一刻,杜守拙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们站在洞口前。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药香。
和清漪用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