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还在颤。
风从断崖口吹过来,带着湿气和碎石的味道。杜守拙没动,五个人也没动。疤脸男的手已经握成拳,其余四人刀已出鞘半寸。
谁先动,谁就打破平衡。
杜守拙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等。
他右脚猛地一蹬,整个人向前扑出一步。左手抬起,像是要格挡左侧攻来的刀,动作却慢了半拍。疤脸男眼睛一亮——这伤臂果然撑不住了!
“左边!”他吼了一声。
两人立刻扑向杜守拙左路,一人挥刀直取肩颈,另一人横扫下盘。可杜守拙根本没想挡。
他在骗。
左手下压的瞬间,身体猛然右转,右腿发力,残缺的刀锋顺着右斜方向劈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影。
“啊!”
右边那个年轻汉子肩膀被划开,深可见骨,手一松,刀掉在地上。他踉跄后退,撞在岩壁上,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包围圈裂开一个口子。
杜守拙没追击,反而往后撤半步,背靠岩壁站定。现在他面对的是三人,左边断崖,右边陡坡,身后是窄道尽头。不能再退。
疤脸男脸色变了。“你装伤?”
杜守拙不答。他把刀横在身前,右手握紧,呼吸平稳。左臂确实还在痛,但他没再让它垂下去。而是微微弯曲,随时准备借力。
“你们不是山客。”他说,“山里采药的人不会穿皮甲,也不会带镖囊。”
疤脸男冷笑:“那又怎样?药现在归我们管。”
“那就来拿。”杜守拙说。
话音落,中间那人冲上来,一刀砍向脖颈。杜守拙侧头避开,刀锋擦过衣领。他顺势矮身,左肘撞在对方腹部,对方闷哼一声弯腰。杜守拙旋步转身,刀背狠狠磕在他膝盖窝。
咔的一声。
那人跪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杜守拙肘部回击,正中后脑。他翻白眼倒下,不动了。
还剩三个。
疤脸男眼神发狠。“一起上!别让他喘气!”
两人同时逼近。一个攻上,一个绕后。杜守拙听风辨位,知道背后那人快到了。他突然抬脚,踢起一块碎石,直奔正面敌人眼睛。
那人本能闭眼。杜守拙抓住空隙,转身迎战身后偷袭者。对方刀刚举起,杜守拙左手抓住他手腕往下一压,右膝顶上小腹。对方吃痛弯腰,杜守拙顺势用刀柄砸在他太阳穴。
倒地。
只剩疤脸男和另一个高个子。
高个子迟疑了一下。他看见地上三个同伴,两个昏死,一个肩膀流血靠着岩壁喘气。他握刀的手开始抖。
疤脸男怒喝:“怕什么!他只剩一口气了!”
他亲自出手,大步上前,一刀横斩。杜守拙举刀格挡,金属撞击发出刺耳声响。力量对撞,杜守拙右臂发麻,脚步后滑半尺。
旧伤牵动,左肩一阵抽痛。
疤脸男看出来了。“你还撑得住吗?”
杜守拙没说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布袋,血灵芝还在。他把刀换到左手,右手迅速解开腰带,重新扎紧布袋。动作干脆利落。
“你护得住一时。”疤脸男冷笑,“护不住一路。”
“我不需要一路。”杜守拙说,“我只需要现在。”
他忽然往前踏一步,主动进攻。刀走直线,直刺面门。疤脸男慌忙格挡,却被逼得连退两步。杜守拙不停,连续三刀劈下,每一刀都压着他退。
高个子想帮忙,却被杜守拙一脚踹中小腿,摔倒在地。
疤脸男终于站稳,怒吼一声,双臂运劲,黑煞拳的架势摆了出来。他虽非刘撼山那种高手,但也练过几年硬功,拳头能碎石裂木。
他一拳轰出。
杜守拙侧身避让,拳风擦过耳边。他抓住对方收拳稍慢的瞬间,左脚蹬地,整个人跃起,左手按住岩壁借力,身体腾空旋转。
刀自下而上,挑向疤脸男持刀的右手腕。
那一刀快如闪电。
疤脸男来不及收手,只觉手腕一凉,紧接着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腕筋已被挑断,整条手臂软了下来。
刀哐当落地。
他捂着手后退,满脸不可置信。“你……你不是只会蛮打?”
杜守拙落地站稳,刀尖指向地面。他喘了口气,额角冒汗,右腿膝盖隐隐作痛,左臂更是火烧般难受。
但他站着。
五个敌人,四个倒地呻吟,一个弃刀逃跑,消失在雾中。
他没追。
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块碎石间的几株草茎。叶子细长,根部泛紫,像是铁骨藤的幼苗,但已经被踩断了。
他蹲下身,伸手拨开碎石,小心翼翼把断掉的茎叶捡起来,放进怀里。这点残株或许还能入药。
然后他站起来,拄着断锋刀,一步步跨过昏倒的敌人。每走一步,膝盖都像被针扎。但他没有停。
前方雾未散,山路依旧狭窄。他知道松林就在前面,铁骨藤必须找到。还魂草更难寻,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继续往前走。
风吹动他的衣角,灰布短打沾满尘土和血迹。腰间的半块铜锁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他摸了摸胸前的布袋。
血灵芝还在。
他抬头看天。云层厚重,不见日光。但他记得方向。
姐姐等了十年。
他不能停下。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
地上有一串脚印,不是他的,也不是刚才那些人的。新留下的,通向路边一处塌陷的岩缝。
他走过去,蹲下查看。岩缝里有东西——半截干枯的藤蔓,缠在石缝间,颜色暗红,质地坚硬。
铁骨藤。
他伸手去抠,石头松动,哗啦一下滚落几块碎岩。藤蔓露出来更多,足有三尺长。
他小心地将整根藤取下,吹去泥土,确认无损后,用布条包好,塞进布袋。
袋子里现在有了两味药。
还差一味。
他站起身,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别……别走……”
是那个肩膀受伤的年轻人。他还靠在岩壁上,脸色苍白,一只手按着伤口,另一只手指向雾中某处。
“那边……还有……还魂草……长在……北面崖底……阴湿的地方……”
杜守拙看着他。
年轻人喘着气:“我们……本来也要去摘……可一直不敢下去……太险了……”
杜守拙没说话。
他转身,面向浓雾深处。北面崖底,他知道在哪。那地方连猿猴都难攀,摔下去必死无疑。
他握紧刀柄。
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