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黑影从掌心窜出,顷刻没入元灵眉心。
元灵身形骤然消散。
黑色丝线悄然隐没,南宫仆射未曾察觉。
她只是静默地立于王轩身后。
片刻之后。
坟茔间忽然响起窸窣声。
南宫仆射未露惧色,只蹙眉望向墓群。
她不信鬼神之说——
许是鼠辈作祟罢了。
耳尖微颤间,发觉数十座坟冢俱有异响。
方才的揣测顿时瓦解。
咚咚闷响自棺木中传来,
似有物叩击椁板。
南宫仆射指尖悄然收拢。
她偷瞥王轩侧脸,
见那人身姿如松 ,
只得强自按捺心绪。
坟场喧哗愈盛。
此起彼伏的躁动中,
她开始怀疑毕生坚持的无神论。
本能地攥紧拳头向后挪了半步,
衣料却擦过王轩手臂。
男子瞧见她又怕又倔的模样,
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坟丘轰然炸裂!
新翻的泥土溅落四方,
黝黑棺盖重重砸地,
竟连百年前的陈木都未散架。
南宫仆射猛地揪住王轩袖角,
瞳孔却仍死死钉在坟场。
咯吱——
骸骨摩擦声刺破死寂。
「王轩...」她嗓音发紧,
「这些尸首......莫非真要起煞?」
没事,很快就好了。
王轩语气镇定,丝毫不受周围异响干扰。
听到他的声音,南宫仆射稍稍平复了心情。
她双眼紧盯着墓穴,生怕窜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片刻之后,那令人不安的咔嚓声终于停止了。
然而还没等南宫仆射松口气,
敞开的棺椁里竟站起一具具森森白骨。
她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惊叫出声。王轩,它们...它们活过来了!
那些白骨迈出棺木,直直朝两人走来。
南宫仆射拽着王轩就要逃离。常走夜路总会撞鬼,我们快走。
王轩却握住她的手腕。
南宫仆射不解地看向他。
急切地说道:
快跑啊!这种邪物我们对付不了,被缠上就糟了。
这些是我召唤的,还能操控它们。
不必担心。
南宫仆射将信将疑。
她见过控人心智的。
也见过驾驭毒虫的。
却从未见识过操纵白骨的。当真?
王轩点头。
他松开南宫仆射的手腕。
这时南宫仆射才注意到,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
十指还紧紧相扣。
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的她,
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腕。
王轩此时抬手一挥,
白骨们立即整齐列队。向后转!
白骨齐刷刷转身。蹲下!
伴随清脆的骨骼摩擦声,
白骨们纷纷下蹲。
南宫仆射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又揉了揉眼睛,仿佛怀疑所见非真。
王轩正指挥白骨们练习高抬腿,
骨骼碰撞声愈发清脆。
竟真能操控骷髅!
恐惧逐渐消退,
南宫仆射静静看着王轩花样百出地折腾这些骷髅。
他将整队列训练玩出了新花样。
齐步走,正步走,高抬腿,
最后竟让白骨表演下腰。
有几具骷髅直接折断了脊椎。
就在南宫仆射以为这具骷髅已经报废的时刻。
森白的骨架突然直挺挺立了起来。
它伸出骨掌抓住自己的下半身,
熟练地重新拼接回盆骨位置。
南宫仆射看得牙根发酸,
仿佛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咯吱声。
这幕奇观简直千年难遇!
王轩究竟是怎样的邪魔?
竟连化作白骨的亡者都不放过。
南宫仆射打了个寒颤暗自发誓:
宁可招惹 也绝不招惹王轩。
别人索命不过头点地,
这位连亡魂都要反复折腾。
王轩正玩得兴致勃勃,
全然不知自己又被贴上了危险分子的标签。
直到所有骨架散落成一堆零件,
他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当着南宫仆射的面,
他随手将白骨收进神秘空间。
数十具骷髅凭空消失,
惊得南宫仆射瞳孔 。
这个男人的秘密就像无底洞,
但她只怀揣纯粹的好奇。
更多的是受宠若惊的感动——
相识不过三面就托付如此机密。
王轩自然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
但他更厌恶藏头露尾的活法。
自信没人能夺走系统,
何况他早已难觅敌手。发什么呆?
王轩拍醒怔愣的南宫仆射,
大步流星走向前方。
夜色下的乱葬岗,
只剩被刨开的坟茔在诉说着这场闹剧。
也许 会让人暴跳如雷。
但这与王轩毫无关系。
两人并肩走出密林。
寻到一处合适的地点停下脚步。
王轩看向精力充沛的南宫仆射。累不累?
不累!
那就休息吧。
可我真的不累。
我想休息了。
南宫仆射这才恍然大悟。那你休息。
我来守夜。
王轩再怎么不羁也不可能让姑娘守夜。
自己却安枕无忧。不必,你也休息。
但这荒山野岭常有猛兽出没。
王轩没有多言。
从储物袋取出寝具。
在空地上展开。
竟是一张带着纱帐的大床。
南宫仆射再次惊得合不拢嘴。
王轩整理好床铺。
又拾起一块石子。
神机百炼运转间。
石子落地已成另一张床榻。
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南宫仆射心中波澜再起。
她感觉今晚的震撼接连不断。
这一切实在超越常理。
看向王轩的眼神几度变幻。
此刻在她眼中。
王轩已堪比神明。
这般手段怕是只有仙家才有。
她望着王轩出神。
直到他伸手在眼前晃动。南宫姑娘又在发呆?
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南宫仆射猛然回神。
炽热的目光紧盯着王轩。
将他吓得连退两步。先说好,别打什么主意。
给你准备床铺已是仁至义尽。
南宫仆射被他逗笑了。
这哪像超凡之人。
分明是个无赖。
她最终只是横了王轩一眼。
转身掀开属于自己的床帐。
白色的被褥铺满视线。
雪白的枕头,纯白的床单。
南宫仆射指尖轻按床垫。
柔软得令人心安。
这正是她钟爱的触感。
她忍不住钻进被窝,将自己裹进这片绵软里。
深吸一口气。
一缕清冷幽香沁入心脾。
暖意从心底漫开。
连呼吸都变得轻盈。
压在心口的巨石消失了。
还遇见这般温柔的人。
已是圆满。
不是吗?
她侧头望向王轩的方向。
纱帐厚重,遮住了所有轮廓。
可她仍固执地凝视那片朦胧。
就这样坠入梦境。
无人察觉她唇边未散的弧度。
此刻的王轩毫不知情。
他放出机械犬守在门外。
自己也陷入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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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雾,天地昏蒙。
徐潇与徐凤年面色低沉。
黎明时分便已起身。
北凉王府静得像座空城。
连晨风都敛了声响。
仆人们无声穿梭。
素衣父子踏过回廊。
马车早已候在府门外。
禄球儿与徐渭熊静立车畔。
同样一身缟素。
目光交汇时无人言语。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
红薯挎着竹篮紧随其后。
铁甲侍卫列队相随。
长街行人屏息垂首。
商贩收起了吆喝。
铜钱落入掌心都是寂静的。
车厢里徐凤年横眉冷对。
徐潇欲言又止。
似是忆起何事,终究沉默。
又遭徐凤年狠狠一瞪。
伴着一声冷哼。
陆球儿与徐渭熊策马紧随马车。
沿途无人言语。
众人行至山林深处。
若王轩在此,必能认出此乃旧游之地。
山道明显经过修整,容得马车穿行。
他们畅通无阻进入密林。
此处景致极美。
花香随风袭来。
青草在风中摇曳。
然天色阴沉。
草叶沾满露珠。
平添几分压抑。
细雨不知何时已停。
雾气却愈发浓重。
如尘烟蒙心。
前尘难记,前路难辨。
众人只凭直觉前行。
转过弯道。
队伍渐渐缓下脚步。
终抵目的地。
禄球儿瞪大双眼。
难以置信眼前景象。
用力揉了揉眼。
只见满地翻开的泥土。
他慌忙跃下马背。
踉跄奔往坟地。
徐渭熊亦有所见。
急急下马赶去。
二人面对空荡墓穴。
一时失语。
徐逍与徐枫年下了马车。
便见这骇人场景。
徐逍险些昏厥。
颤巍巍向前走去。
原以为只是寻常盗墓。
担忧夫人 安危。
心中暗誓要将贼人碎尸万段。
徐凤年眼前发黑。
祖坟竟遭挖掘。
双目霎时赤红。
颤抖着推轮椅。
却怎么也推不动。
双手突然失了力气。
竭尽全力却纹丝不动。
身后的士兵同样惊愕万分,但反应迅速,立刻上前帮忙推搡。
红薯挎着竹篮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