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风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没事的,大哥不来也好,家里刚添了人口,该多费心些。”
说完,沈培风又举起酒杯,准备给岳父敬酒。
徐敬轩跟着举杯,神色略显尴尬:“妹夫,我是说,你若有需要,我这个当大舅哥的去帮忙,这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能要工钱呢?我同意,爹娘都不会同意。”
话音刚落,徐远和金氏异口同声道:“那就这样定了,老大等会儿跟培风回去,房子建好了再回来。”
此时的徐敬轩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就这样被爹娘定下了未来一个月的去处。
徐望秋试探问道:“阿爷,我......我也想去帮忙,就当是学些泥瓦手艺了,行不?”
这个家,终究还是徐远做主的,哪怕徐敬轩都当爷爷了,哪怕徐望秋都当了爹。
徐远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毫无悬念地拒绝:“你这孩子,就在家,你媳妇刚生了孩子,你不在家陪着,想些乱七八糟的干甚?等孩子过了半岁你再想别的挣钱的法子去,家里还有地等着种呢,你爹去帮忙就行了,你就在家带着弟弟们种地!”
徐望秋又对沈培风投去求救的目光,他还没去过姑姑家里,也没见过那么气派的院子啊,要是能参与到建造这样一座豪宅的工程中,以后得是多光鲜的一段人生经历啊。
不过,沈培风与岳父大人是一样的想法,徐敬轩这个当爹的也是这个意思。
从小爹娘就教导他,凡事要以家庭为重,挣钱远不比家庭,只有先经营好自己的小家,日后才可能会有前程。
这也是徐家孩子们成长的第一课。
让徐敬轩帮忙建房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沈培风自动忽略了岳父所说,不让大舅哥领工钱的话语,反正岳父大人拿月儿没办法,先让大舅哥去做工就是了,到时候一样发银子,就说是月儿心疼大哥,挂念父母,工钱是给爹娘的孝敬。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饭后稍坐片刻,沈培风便起身告辞。
徐敬轩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便跟着妹夫和外甥女一同上了牛车。
“妹夫,我来赶车吧。”
他是庄稼汉,自然会赶牛车,坐上牛车后自然地拉住缰绳,根本不给沈培风抓缰绳的机会。
沈培风倒不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径直坐到了另外一边。
他告别了岳父岳母,临行前,还趁无人注意时,从荷包里取了5两银子给岳母。
几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驾着牛车先绕道去了砖窑厂。
沈培风找到老板,再次确认了青砖和灰瓦的数目和价钱,并将明日开始送砖瓦的具体时辰、地点都一一敲定清楚。
老板见是他来,他手中既有批文,上次来时也粗略询问过几万块砖瓦该当何价,便知晓沈培风该是大主顾,又格外客气了几分,连连保证耽误不了事。
前头粗略算过,沈培风便一口气定下了8万块青砖和2万块灰瓦,加起来共340两银子。
因着砖窑厂本就没有这么多的存货,后续还要至少半个月才能交付足够数量的砖瓦,所以便写下契书,约定先给付170两银子,其余等所有砖瓦运至桃花村,再付予剩下的一半。
双方达成契约,又请砖窑厂常驻的官差作了保人,一式三份契约各自收好。
沈培风这才心下踏实,付了银钱,大舅哥驾着牛车,沈芊纭乖巧地坐在后面,牛车踏着夕阳,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返回了桃花村。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村西头的坡地便已人声鼎沸。
沈培风和大舅哥徐敬轩到得最早,会同几位老师傅,按照之前画的白线,指挥着陆续赶来的青壮乡亲们清理地基、平整土地。
镐头锄头起落间,泥土翻飞;号子声、吆喝声、石夯砸地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干劲。
沈玉带着几个汉子把村里的大路到宅基地的这段小路拓宽了些,靠近山体的部分就夯实加固,路边的杂草一律清理,又沿着路边挖了条浅浅的排水沟,以防夏日山雨冲刷。
几个半大点的孩子也没闲着,跟在大人身后,有模有样地用小耙子搂平松土,或是递些轻便的工具。
日头渐渐升高,几位帮厨的妇人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下垒灶支锅。
大锅里的水哗哗烧开,白生生的馒头一层层码进蒸笼,新鲜的蔬菜和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也已洗净备好,只待时辰一到便下锅烹饪,空气中已隐隐飘起诱人的饭香。
整个工地井然有序,热火朝天。
凉棚的另外一口锅内,绿豆一颗颗地在热水中炸开,释放出细腻的沙质,将清澈的汤汁染成清澈润泽的浅碧色。
待到火候差不多时,再加入一大块晶莹剔透的黄冰糖,糖块沉入碧绿的汤里,被翻滚的豆沙温柔包裹。
原本绿豆汤略带涩味的清香里,逐渐融入了一股醇厚而纯粹的甘甜气息。
凡是在工地做工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可以在凉棚里自取绿豆汤,一碗绿豆汤下肚,暑热也就能散去一些。
快到晌午时,饭菜的香味愈发浓郁,引得干活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动作,盼着早点收工吃饭。
就在这时,两个不速之客的身影出现在了工地边缘——正是孙秀兰和孙翠花婆媳俩。
她们伸着脖子朝凉棚下张望,看着那大块的肉和雪白的馒头,眼中满是贪婪。
孙翠花扯了扯孙秀兰的袖子,努努嘴。孙秀兰会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当家老太太的派头,朝着凉棚走去。
“哎呦,这饭菜做得可真香啊!”孙秀兰拔高声音,试图引起注意,“我大儿媳呢?这自家人来了,也不出来招呼一声?”
五婶一抬头,见是她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还是客气地回道:“嫂子,您怎么来了?贞月身子重,在家歇着呢,这里油烟大,就没让她过来。”
孙秀兰脸一板:“她不来?那我这做婆婆的、她二弟妹来了,总不能连口热乎饭都捞不着吧?自家人忙前忙后的,吃她一顿饭还不是应该的?”说着,就要往摆好的饭桌那边凑。
孙翠花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娘,咱们又不是外人!大哥家起房子,我们来看看,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盆刚出锅的红烧肉。
正在记录出工情况的沈嘉安见状,脸色一白,连忙想上前阻拦。
然而,还没等孙秀兰碰到筷子,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