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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烈那混沌与赤红交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迫感,重重砸在林默身上。那句“清算”的低语,仿佛带着无数混乱回响,直接在人的脑海深处震颤。
林默呼吸一窒,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眼前的雷烈已经无法称之为“人”。他的身躯不规则地膨胀、收缩,皮肤下各色能量光芒疯狂窜动,时而鼓起一个巨大的脓包,时而又塌陷下去,露出下面扭曲蠕动的、仿佛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筋肉。左眼的混沌漩涡缓缓旋转,似乎能将人的灵魂吸摄进去,右眼的赤红则燃烧着最原始的毁灭欲望。卡珊德拉之镜那华丽的暗金色镜框,如同某种活着的寄生体,深深嵌入他抓握的右臂血肉之中,还在微微搏动。
“阻止他!净化协议,启动!”守夜人队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决绝。他深知一个与核心诡物强行融合、且精神极不稳定的存在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所有守容人队员手中的器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它们组合成的阵列中心,一道极其凝聚、散发着绝对“秩序”与“抹除”意味的纯白光束,如同神罚之矛,瞬间射向雷烈!
这一击,超越了之前所有的能量层级,所过之处,连画廊那不稳定的空间都被强行抚平、固化,留下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机的真空轨迹。
面对这足以威胁到自身存在的攻击,雷烈那混乱的意识里,求生与毁灭的本能同时被激发。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嵌入臂膀的镜框光芒大盛,那镜面形成的黑洞骤然扩张!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纯白的光束射入那镜面黑洞,仿佛泥牛入海,仅仅让黑洞的表面泛起了一丝涟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雷烈庞大的身躯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体表的能量冲突更加狂暴,甚至崩裂开几道伤口,溅射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混乱的色块和能量的碎屑。
他挡住了,但显然并不轻松,融合后的力量虽强,却难以精细掌控,更多的是依靠镜子本能的防御。
“能量湮灭反应……目标对规则级攻击具备高抗性!”一名守夜人队员快速汇报数据,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持续输出!耗尽其承载上限!”队长冷酷地命令,阵列白光再盛,第二道、第三道净化光束接连轰击而去!
雷烈似乎也被激怒了,他不再单纯防御,左眼的混沌漩涡骤然加速,对准了守夜人阵列的方向。没有光芒射出,但那片区域的空间规则瞬间变得极其诡异——一名守夜人队员手中的器械突然像蜡烛般融化,另一名队员抬起的动作被无限拉长、减缓,仿佛陷入了时间泥沼。
卡珊德拉之镜的力量——扭曲现实,干涉规则!
虽然这种干涉显得粗糙而浪费,范围也有限,但效果立竿见影。守夜人的净化光束阵列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偏移。
而就在这顶级对抗爆发的瞬间,林默动了。
他不是冲向雷烈,也不是去帮助任何一方,而是猛地低喝一声:“走!”
他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懵的阿哲,苏媛也强忍着精神刺痛,立刻跟上。三人在混乱的能量风暴和规则扭曲的间隙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艰难而迅速地向着画廊深处,那个原本放置镜子的平台后方退去。
那里,因为镜子被强行取走,空间变得更加不稳定,呈现出一种水波般的扭曲,后面似乎隐藏着一条未被探索的通道。这是苏媛在之前分析画廊结构时就留意到的可能路径,也是在雷烈和守夜人死磕时,他们唯一可能的生路!
“想跑?!”雷烈的感知异常敏锐,尽管在与守夜人对抗,他还是察觉到了林默三人的动向。他对林默的杀意和某种莫名的执念,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守夜人的愤怒。
他右臂猛地一挥,那嵌入血肉的镜框引动力量,一道混杂着暗红、惨绿与混沌色的能量乱流,如同一条狂暴的多头巨蟒,撕裂空间,朝着林默三人奔袭而去!这道攻击远不如对抗守夜人净化光束时凝聚,充满了混乱与不确定性,但破坏力依旧惊人,所过之处,画廊的地面和扭曲的立柱纷纷崩解、湮灭。
“小心!”林默瞳孔骤缩,猛地将苏媛和阿哲推向侧面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画作残骸之后,自己则极限催动“锈蚀口哨”与“回响纸页”的力量。
一层带着岁月腐朽气息的灰败光泽覆盖身前,同时无数细微的、来自过往的低语与回响形成一道混乱的声波屏障,试图干扰和偏转那致命的能量乱流。
“轰——!”
乱流狠狠撞击在屏障上。灰败光泽瞬间被侵蚀殆尽,那些低语与回响如同被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林默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他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都移位了,与两种诡物的联系也变得微弱不堪,代价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但他成功偏转了乱流的大部分方向,使其轰击在侧方的墙壁上,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露出了后面更加混沌、色彩失调的虚空。
“林默!”苏媛和阿哲从残骸后冲出,扶起重伤的林默。
“没…没事……”林默脸色惨白,气息萎靡,但眼神依旧坚定,“快…进那个通道!”
趁着他拼死创造的喘息之机,以及雷烈被守夜人再次加强的净化光束牵制住的瞬间,三人连滚带爬,冲向了那片水波般扭曲的空间。
就在他们即将没入其中的前一刻,雷烈那暴怒又不甘的咆哮再次传来,同时一道较小的混沌冲击紧随而至!
“留下吧!”
这一次,首当其冲的是负责断后、刚刚跑到的阿哲!
“阿哲!”林默目眦欲裂,想要回身却已来不及。
阿哲只来得及将背上那个装有他所有珍贵工具和资料的背包猛地挡在身前。
混沌冲击击中背包。没有爆炸,而是一种诡异的“分解”。背包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在一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从边缘开始,迅速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不!”阿哲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一切消失,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那分解的力量还在向他手臂蔓延!
千钧一发之际,苏媛猛地拽了他一把,同时将手中那根散发着微光的羽毛笔向前一点——并非攻击,而是引导。她将一股之前记录下的、相对稳定的空间褶皱数据瞬间释放,形成了一层薄弱的临时屏障。
“嗤……”
分解的力量与空间褶皱碰撞,相互抵消、湮灭。阿哲险之又险地被拉了回来,但右臂的袖口连同部分皮肉已经消失,留下一个光滑而恐怖的缺口,却没有流血,只有一片虚无。
三人再无任何迟疑,猛地扎进了那水波般的扭曲之中。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又像是从高处坠落,失重感与方向感的彻底丧失持续了数秒。
当他们再次感觉脚踩实地,踉跄着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身后是那面依旧荡漾着波纹的“出口”,而前方……
不再是那种艺术化扭曲的画廊,而是一条巨大、幽深、看不到尽头的……石质回廊。回廊两侧,不再是画作,而是一扇扇紧闭的、样式古朴的石门,门上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古老符号。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岁月的气息,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威压。
这里安静得可怕,将身后画廊中那激烈的战斗声和雷烈的咆哮都隔绝得极为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这是什么地方?”阿哲捂着虚无的右臂伤口,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抖,既有肉体的剧痛,也有失去所有“家当”的心痛与后怕。
苏媛扶着几乎虚脱的林默,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手中的羽毛笔微光闪烁,试图记录和分析此地的环境数据,但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一片混乱与未知。“不清楚……但这里的气息,比画廊更古老,更……原始。似乎已经脱离了‘虚数画廊’的范畴。”
林默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的伤势。他抬起头,望向回廊那深邃的黑暗尽头,左眼之中,那因为与镜子短暂接触而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印记,似乎与这片古老的空间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
“这里……恐怕才是‘镜之所在’指示的……真正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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