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丁陌开始有条不紊地推进“运输公司”的筹备。他通过李爷,找到了几个背景干净、为人机灵又懂得分寸的人,出面担任公司的法人代表和明面上的经理。公司的注册地点选在了公共租界一个不太起眼的写字楼里。车辆和船只的来源,则通过小野的码头关系和铃木商社的渠道逐步解决。
这一切,都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丁陌并没有急于让这家公司立刻开始为红党运输敏感物资,他知道,现在还远不是时候。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让这家公司先“正常”地运转起来,用几单合法或者擦边的生意,赚到第一笔钱,让山口宏实实在在地尝到甜头,将他的利益彻底捆绑上来。
这就是“精准投喂”的第二阶段——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巩固初步建立的联系,加深依赖。
机会很快来了。山口宏利用职权,将一批原本需要复杂审批手续才能运出上海的工业用煤炭指标,“特批”给了这家新成立的“三井运输株式会社”(丁陌随便取的一个听起来像日资的名字)。这批煤炭数量不大,目的地是苏州一家有日本背景的纱厂,手续上经过山口宏的“润色”,几乎挑不出毛病。
丁陌亲自安排了运输,动用的是李爷手下最可靠的一支车队。整个过程顺利得出奇,沿途关卡看到文件上物资调配部门的印章和山口课长“特急”的批示,几乎都是直接放行,连例行的开箱检查都省了。
一周后,这笔生意顺利做完。扣除所有成本和打点费用,利润相当可观。当丁陌将属于山口宏的那份分成,用一张不起眼的报纸包裹着,悄悄塞进山口宏的公文包时,这位课长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那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因为这钱来得太“轻松”,太“安全”了。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收受好处都更要理直气壮——这是他“投资”的“分红”,是他运用“智慧”和“权力”赚来的“合法”收益!
“竹下君……这,这真是太……”山口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看着丁陌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看“自己人”的信任和热切。
“课长,这是您应得的。”丁陌微笑着,语气平和,“以后,这样的机会还会更多。只要我们合作得好,这条财路,只会越走越宽。”
“对!越走越宽!”山口宏用力点头,此刻在他心中,“竹下贤二”已经不仅仅是福星,更是他不可或缺的财神爷和事业伙伴。他甚至开始主动为运输公司着想:“我最近正在经手一批从江北运来的棉花,数量不小,我看也可以交给三井运输来办!还有,下个月可能有一批从香港过来的五金零件,走海运,我在码头那边也能说得上话……”
丁陌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却在冷静地分析和筛选。哪些生意可以接,哪些需要谨慎,哪些可以作为未来输送特殊物资的掩护和测试……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厨师,面对着刚刚送来的新鲜食材,仔细规划着下一道菜肴的火候与调味。
这一次成功的“投喂”,效果立竿见影。山口宏不仅彻底放下了戒心,而且开始积极主动地利用自己的职权为这条财路铺桥搭线。他已经被“精准”地喂饱了第一次,食髓知味,自然会渴望第二次、第三次……而这种渴望,正是丁陌所需要的,最牢固的缰绳。
走出料亭,夜晚的冷风拂面,丁陌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脚下这道名为“山口宏”的阶梯,正在变得更加稳固。而通过这道阶梯,他将能触碰到更多、更关键的物资调配节点,为自己那张隐藏在深渊之下的巨网,输送更丰富的养分。
他知道,这种“精准投喂”的游戏还会继续下去,目标会越来越大,风险也会越来越高。但看着远处黑暗中闪烁的、代表着权力与欲望的灯火,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猎物已经入笼,接下来,就是如何一步步引导它,走向自己预设的方向了。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