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中门？”
亲兵队长愣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外面是五千多饿疯了的暴民，他们手里的棍棒石块，随时可能砸过来。
这个时候不开门固守，反而要大开中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爷，您是说……”
“你没听错。”贾玦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把府门，给我大开。”
“这……”亲兵队长还想再劝。
贾玦猛地回过头，眼神如两道利剑，直刺他的心脏！
“我的命令，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那眼神里的杀气，比他在北疆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浓烈！
亲兵队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遍体生寒，再也不敢有半句废话，猛地一抱拳，大声应道：“是！末将遵命！”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去，背影甚至有几分仓皇。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贾玦这个命令给震傻了。
“玦……玦哥哥……你……”探春的嘴唇动了动，她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从贾玦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疯狂。
“疯了！真是疯了！”王熙凤喃喃自语，她看着贾玦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惊骇，“他这是想干什么？真想让那些泥腿子冲进来不成？”
秦可卿的玉手紧紧攥着，手心满是冷汗。她虽然努力想相信贾玦，可这个命令，实在是太违背常理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贾玦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他对着候在一旁的管家说道：“去，把府里所有能烧火的大锅都搬到前院去，在府门口，给我搭起粥棚。”
“啊？”管家也懵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国……国公爷，您的意思是……要施粥？”
“没错。”
听到“施粥”两个字，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探春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明白了！玦哥哥是想用施粥来安抚民心，化解危机！”
王熙凤也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给他们点吃的，他们自然就散了！高！实在是高！”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国公爷不是要硬碰硬，而是准备用怀柔之策。
可还没等她们高兴完，贾玦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们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贾玦转过头，对着管家，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补充道：
“不过，记住了。”
“粥，要熬得稀一点，越稀越好，最好能清楚地照见人影。”
“米，要放得少一点，一锅粥里，飘着几粒米就行了。”
“还有，施粥的速度，要慢。让所有人都排着队，等着，饿着！听明白了吗？”
管家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是施粥？
这分明是火上浇油啊！
把饿得眼睛都绿了的灾民引进来，然后给他们喝这种清汤寡水，还让他们慢慢等？
这不等于是在戏耍他们，是在他们的怒火上，再浇上一勺滚烫的热油吗？
“国公爷……这……这么做，他们会……会发疯的！”管家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就是要他们发疯。”贾玦的笑容愈发冰冷，“去办吧。”
“是……是……”管家不敢再多问，连滚带爬地跑去安排了。
大厅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死寂。
如果说，刚才贾玦下令开门，她们还能理解为是他艺高人胆大，有什么后手。
那么现在这个“施粥”的命令，则彻底击碎了她们所有的幻想。
这不是在解决问题，这分明是在激化矛盾，是在主动求死！
“完了……完了……”尤氏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探春的脸色，也终于变得和白纸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贾玦，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算无遗策的玦哥哥，为什么会下达这样一道自取灭亡的命令。
难道……难道他真的被逼到绝境，已经失去理智了吗？
只有王熙凤，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死死地盯着贾玦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她不懂贾玦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同类的气息。
那是疯狂，是赌徒在押上所有身家性命时的决绝！
他一定还有后手！
一定有！
贾玦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反应，他的心中，一片冰冷。
想要彻底收服这数千饥民，让他们从敌人变成自己的拥趸，光靠一点小恩小惠是不够的。
必须先将他们的情绪，推到愤怒与绝望的顶点！
然后再给予他们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明确的敌人。
最后，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给予他们希望和食物。
如此，才能将这股足以颠覆一切的“民怨”势能，彻底转化为自己的“声望”和“人心”。
裕亲王不是想玩火吗？
行。
我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
旺到足以把他自己，也烧成灰烬！
“吱嘎——”
一声沉重而悠长的摩擦声响起。
镇北国公府那两扇足以容纳四马并行的巨大朱漆铜钉大门，在数千双或惊疑、或疯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向内打开。
门外，潮水般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愣愣地看着那洞开的大门，以及门后那空旷而整洁的庭院。
没有刀枪林立的士兵，没有严阵以待的家丁。
只有几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不紧不慢地支起几口大锅，锅下燃起了柴火，似乎……正在烧水？
这是什么情况？
人群中，那些由裕亲王派来的地痞流氓，也全都懵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他们预想中的，是紧闭的大门，是府内传出的惊慌叫骂，是他们煽动人群砸门、放火……
可现在，人家直接把门打开了。
这还怎么砸？
“大家别怕！这是国公爷心虚了！他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我们！”
一个领头的地痞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别信他的！冲进去，里面的粮食有的是！”
然而，响应他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饥民们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米香。
虽然很淡，但对于几天没吃过一粒米的人来说，这股香气，简直比任何仙丹妙药都更具诱惑力。
“是粥……他们在熬粥……”
“国公爷……是要给我们吃的吗？”
人群开始骚动，但不再是愤怒的骚动，而是一种带着期盼和不确定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