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打破了黎明时分郡主府门口离别的沉重。
所有人都石化了。
沐放刚毅的脸庞僵住了。
萧北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木雕老虎差点掉地上。
言子澈的小嘴张成了“o”形，连手里的书卷都忘了合上。
嘉宁公主和秦筝更是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只见四岁半的安国郡主沐渔，正死死地抱着九皇子楚崇瑾的大腿，小嘴巴精准地咬在他的食指上。
她闭着眼睛，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楚崇瑾整个人都懵了。
他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试图从他手指上“拔”下一颗“龙牙”的小挂件，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手指上传来尖锐又带着点湿软的痛感。
这小丫头的牙口，还真不错。
“小渔儿！松口！”
沐放最先反应过来，有点崩溃地喊道。
这可是九皇子！未来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万一九皇子怪罪下来，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呜呜……不松……”沐渔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非但没松，反而咬得更紧了。
她的小脑袋瓜里，逻辑清晰无比。
金龙哥哥的血是金色的，好厉害！
爹爹要去打坏蛋，很危险。
她要把金龙哥哥的血，弄一点点在送给爹爹的荷包上。
这样，爹爹就不会受伤了！
她又没带小刀刀，只能用自己的小白牙了。
“你……你咬我做什么？”楚崇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
他试图抽回手指，却发现这小东西跟块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要……要血血！”沐渔终于松开了口，抬起一张沾着口水和泪花的小脸，理直气壮地喊道。
她的小手上，还抓着那个苏月见送的锦鲤荷包。
她指了指楚崇瑾的手指，又指了指荷包，意思不言而喻。
楚崇瑾低头一看，自己的指尖上，一个清晰的小牙印赫然在目，正沁出一颗小小的血珠。
那血珠在晨光下，竟真的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他明白了。
这小丫头，是想用他的“龙气之血”，为即将出征的父亲做个护身符。
一股暖流，夹杂着无奈与纵容，涌上心头。
他所有的准备好的、沉重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胡闹！”沐放一个箭步上前，将沐渔从楚崇瑾腿上“撕”了下来，提溜到自己面前。
“谁教你这么做的！快给九殿下道歉！”沐放的声音变得很严厉。
沐渔被爹爹凶得一愣，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委屈地扁着嘴。
“爹爹……要去打坏蛋……渔儿怕……”
她一边抽噎，一边举起小荷包，“金龙哥哥的血……可以保护爹爹……”
童言稚语，却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酸。
沐放看着女儿哭得通红的眼睛，和她手里那个小小的荷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
他所有的怒气，就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酸涩。
“殿下，小女无状，臣……”沐放抱着女儿，就要下跪请罪。
“护国公不必如此。”楚崇瑾及时拦住了他。
他走到沐渔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伸出那根被咬过的手指，主动递到沐渔面前。
“是我的不是，没有提前告诉你。”他温声说道，语气里没有责备，“我的血，确实可以保护沐将军。”
他看着沐渔惊讶的大眼睛，将指尖那滴金色的血珠，轻轻地、郑重地抹在了那个锦鲤荷包的眼睛上。
那作为鱼眼睛的黑珍珠，在沾染了金色血液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
沐渔的意识海里，她感觉到自己和那个荷包之间，似乎建立起某种联系。
“好了。”楚崇瑾收回手，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指，“这样，沐将军将不会碰到任何危险了。”
“真的吗？”沐渔的眼睛亮了。
“真的。”楚崇瑾认真地点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沐渔立刻接道，这是龟丞相教她的。
她终于破涕为笑，将那个宝贝荷包塞到沐放宽大的手掌里。
“爹爹，给你！金龙哥哥加持过的！一百年的！”
沐放握着那个尚有余温的荷包，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和九殿下温和的目光，虎目微红。
他郑重地将荷包贴身收好，对着楚崇瑾深深一揖。
“殿下大恩，沐放，没齿难忘！”
“将军言重了。”楚崇瑾扶起他，“西南之事，危机四伏，万望保重。京中，有我。”
“有我！”萧北辰拍着胸脯，虽然胳膊还吊着。
“还有我。”言子澈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
“我们也会照顾好小渔儿的！”秦筝和嘉宁异口同声。
沐放看着这一群半大的孩子，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驾！”
他翻身上马，不再回头。
玄甲军的铁蹄声，渐渐远去。
沐渔一直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很长。
她没有哭。
爹爹是去打坏蛋的大英雄。
她要乖乖的，吃好多好吃的，等爹爹回来。
“走吧，小渔儿，外面风大。”楚崇瑾轻声说道。
沐渔点点头，却不肯动。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楚崇瑾，很严肃地问：
“金龙哥哥，你的手指，还疼吗？”
楚崇瑾一愣，随即失笑：“不疼了。”
“那我下次，换个地方咬？”沐渔很认真地建议。
楚崇瑾：“……”
大可不必！
……
沐放走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安国郡主府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萧北辰只要一有空，就往郡主府跑，今天带一把精致的木弓，明天带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言子澈则成了常客，美其名曰“考察郡主学业进度”，实际上每次都被沐渔拉着玩幼稚的跷跷板。
秦筝和嘉宁、苏月见更是恨不得直接搬进来住。
楚崇瑾来得不多，但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外面买不到的精致点心，或者一些关于西南的、让人安心的消息。
这一天，天气晴好。
沐渔正带着她的小伙伴们在后花园的蝴蝶谷里扑蝴蝶。
这个山谷是修建郡主府时特意保留的，里面种满了奇花异草，引来无数珍稀的蝴蝶。
“抓到啦！我抓到一只蓝色的！”嘉宁公主举着小网兜，开心地喊道。
“我这个是凤尾蝶！”秦筝像只猴子一样，爬到一棵半高的花树上，精准地网住了一只巨大的蝴蝶。
沐渔却一个都没抓。
她蹲在一丛凤仙花前，对着一只翅膀受伤、掉在地上的小粉蝶，伸出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
“别怕，我给你吹吹。”
她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气。
一丝微不可察的白色福气，从她口中溢出，轻轻笼罩住那只小粉蝶。
小粉蝶的翅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颤抖。
它试探性地扇了扇翅膀，竟然真的飞了起来，绕着沐渔的手指盘旋了两圈，才恋恋不舍地飞走。
“哇！小渔儿你好厉害！”嘉宁和秦筝都看呆了。
沐渔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凤仙花，其性温，味甘，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之效。但其花汁有毒，小郡主这般直接触碰，若是皮肤有损，恐会引起红疹。”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们。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眉目清秀，气质温润，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药箱。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李总管。
“谢小神医，您怎么来了？”李总管擦了擦汗。
他奉皇命来给小郡主送新到的水果，半路被这位小爷“劫持”了，非说要来拜访郡主。
谢知微？
太医署首席太医谢神医的孙子，那个十二岁的医药天才？
言子澈曾经提起过。
“哥哥，你是谁呀？”沐渔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个哥哥身上，有淡淡的草药香，还有一层很舒服的白色光晕。
是个好人。
“在下谢知微。”少年走上前，对着沐渔行了一礼，目光却落在了她刚刚碰过凤仙花的手指上。
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透明的药膏，温柔地涂抹在沐渔的手指上。
“此乃‘玉露膏’，可清热解毒。”他解释道。
药膏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沐渔抽回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她大眼睛一亮：“哥哥，你这个……好吃吗？”
谢知微：“……”
李总管：“……”
这位小郡主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