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元,身体可大好了些?”
杜照林没有看练剑的杜承仙,快步走来,脸上是化不开的关切。
不由分说便伸手搀住杜照元的胳膊,拉着杜照元,让杜照元坐在椅子上。
杜照元心下无奈,感受到杜照林的浓浓暖意。
杜照林拍了拍杜照林仍扶在自己臂弯的手背,语气宽慰:
“大哥,我的伤真的已无大碍。筑基真人的体魄。
加上这一年的将养,根基已稳。你莫要总是如此忧心。”
杜照林顿了顿,目光扫向院中因杜照林到来而骤然停住动作。
显得有些局促的杜承仙,唇角微扬,
“我正想着,过两日便带承仙他们几个小的,去驻舟山外围转转。
承仙他们总困在这方寸院落埋头修炼,并非长久之道。
需得见识天地,磨砺心性,攻击手段多些才好。”
杜照林一听,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驻舟山?
那地方虽说外围妖兽等阶不高,但终究是妖兽横行之地,难免有意外。
杜照林视线转向月光下持剑而立的儿子,心中了然。
定是仙儿这小子耐不住寂寞,又去缠磨他二叔了!
照元神海受损,让他后怕不已。
自己这做兄长的,虽然已经修炼到练气九层,可为家里属实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全靠着照元,若思照元出了岔子,杜家可怎么办?
仙儿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机灵,都这么大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
“仙儿!”杜照林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威严。
杜承仙闻声身体一颤,手中木剑险些脱手。
杜承仙慌忙转身,垂首恭立:“父亲?”
杜承仙最怕杜照林,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可真的会上手的!
哪里像二叔一样。
“是不是你又撺掇你二叔?
你二叔需要静养,去驻舟山那般地方,劳心费力,”杜照林语气严厉的说道。
“我……我……”杜承仙面对父亲的质询,顿时语塞,脸颊涨红。
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求助似的瞥向杜照元。
杜照元见侄子这般模样,心下失笑。
这小子天赋不错,就是在他老子面前像只受惊的兔子,全无平日里的跳脱。
杜照元出声解围道:
“承仙,今日剑法就练到这里,你先回房。”
杜承仙如蒙大赦,飞快应了声
“是,二叔!父亲,孩儿告退!”。
几乎是踮着脚尖,一溜烟窜回了房。
看着儿子仓皇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杜照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杜照元叹道:
“照元,承仙他们都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一味惯着、护着。
修真之路漫长,他们总需学会担当,懂得分寸。
要不然杜家全靠你?你可有的累了。”
“知道了,大哥。我心里有数。”
杜照元含笑应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大哥快坐。你今日去坊市打探,可有什么消息?这香雪坊……居之不易。
我们须得早日为家中长远计划。”
提及正事,杜照林面色凝重起来,依言坐下,重重叹了口气:
“唉,照元,我也知道。这香雪坊,确是居大不易啊!”
他环顾这小院,月光虽好,灵气却稀薄得可怜,
“咱们这槐树巷,灵气浅薄,于你筑基期的修炼,几乎是杯水车薪,毫无助益。
长久下去,只怕会耽搁你的道途。还好有……”
他话到嘴边,本能地想提及那维系家族命脉的至处。
然而下一刻,一股无形却磅礴的禁制之力猛地自体内深处涌现,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封禁了他的神识。
杜照林额间肌肤之下,一枚碧玉般的桃叶印记一闪而逝,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清光。
一阵强烈的恍惚感袭来,杜照林眼神瞬间茫然,张着嘴。
后面的话语却硬生生断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想不起方才要说什么。
杜照元见状,心知是那碧玉桃叶禁制起了作用,防止桃源洞天的秘密在外界,哪怕是无意中被提及。
杜照元立刻接口,将话头接了过去: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的灵气环境,确实于我修行不利。”
杜照林晃了晃头,那股恍惚感才渐渐退去,自嘲地拍了拍额头,苦笑道:
“你看我这记性,怕是连承仙他们几个小的都比不上。”
他定了定神,重新整理思绪,继续方才的话头:
“我今日在坊市细细打听了一圈。
这香雪坊内,专供筑基真人修炼的洞府或院落本就不多,
且大多被一些根基颇深或独来独往的筑基散修长年租占着。
若是只你一人,寻个僻静洞府闭关倒也勉强够用。可咱家……人口不少,我又准备冲击筑基。
届时若成功,家中便是两位筑基,再加上一众小辈,若仍在坊市内租住洞府。
那耗费……简直是个无底洞。”
杜照林眉宇间忧色更浓:
“我思来想去,倒不如效仿那含章山的玉家。他们在坊市外围租借了一块灵地,
虽在坊市核心区域外,但也有坊市外围大阵守护,自有根基,
开辟出的茶园,也能供养家族修士修炼,算是一条长远之路。”
然而,杜照林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
“只是,此法亦有难处。
其一,坊市周边稍好些的灵地,都由百花谷直接掌控,租赁契约动辄数十上百年,租金不菲。
且契约期内必须用心经营,维护地脉,不得使灵地退化。
百花谷会定期派人巡查,若养护不力,恐有责罚甚至收回之险。
其二,也是更令人担忧之处……
若是我们苦心经营,真将一块灵地培育得有了起色,成了气候,难免会惹人眼红。
修真界弱肉强食,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是怀璧其罪。”
杜照林,目光沉静地看向杜照远:
“照元,今日我在坊市间,没少听人议论那玉家。含章山名头是响亮了,
可玉家如今仅靠玉海崖、玉无瑕两位筑基真人支撑。
坊间已有流言,说是有更强的家族盯上了他们经营多年的基业。
虽然都是在百花谷下讨饭吃,可那含章墨韵近些年来太出名了。
那玉家能否守得住那含章山,还是两说之事。
照元,你说说,我们杜家眼下,究竟该做什么?”杜照林也是无奈。
总得把这第一步走好,若是走不好,家中人口越来越多。
总得找个赚钱的营生。
杜照元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椅子上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杜照林的分析句句在理,也道出了他们目前最大的问题。
这槐树巷的宅子,每年上万块下品灵石的租金,流水般花出去,换来的却只是勉强栖身之所。
对他修行毫无益处。
若非有“桃源洞天”可以修炼,他在这槐树巷也呆不下去。
可坐吃山空绝非良策。
与钱家的灵酒生意断了,积攒的灵石只出不进,日益缩水。
必须尽快找到一条稳定且安全的财路,将桃源洞天内的灵草、灵果置换为灵石。
杜照元脑中飞速权衡着各种方案的利弊:
租借灵地,长远看确是家族根基所在。
但正如大哥所言,前期投入巨大,周期漫长,且易成靶子,风险不小。
更关键的是,那终究是租来的,非杜家真正所有。
万一将来自家有变故,数十上百年的心血很可能瞬间付诸东流。
直接在坊市内租用高级洞府?
且不说能否找到容纳全家的合适院落,单是那高昂费用,就非他们所能承受。
大哥筑基在即,后续更需要大量资源,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那么,直接出售洞天内的灵草灵药?
杜照元此念刚起,便被杜照元立刻否决。风险太大!
他们杜家初来乍到,毫无根基,一旦大量出现年份足、品质高的珍稀灵草,必然引起有心人注意。
届时,恐怕灵石头没赚到,灭门之祸已至头顶。
思前想后,似乎只剩下一条相对稳妥熟悉的路。
杜照元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下,抬眼看向杜照林,目光已然坚定:
“大哥,灵地之事,关乎家族未来,需从长计议,等待机缘。
眼下当务之急,是开源。”
杜照林坐直了身体,语气沉稳:
“我的意思是,我们或租或买下一间店铺,重操旧业,经营灵酒生意。
家中酿酒,轻车熟路。可将……桃源洞天内的灵草灵果,精心酿制成灵酒出售。
如此,既能将资源转化为灵石,又可借灵酒消化桃源洞天内的灵草灵果,不易惹人怀疑。
我们先以此立足,积攒资本。
待日后灵石充裕,再密切关注灵地买卖的机会。
若能购得一块真正属于我们杜家的灵地,再建族地,方是长久安稳之计。”
杜照林仔细听着,眼中光芒渐亮。
这确实是目前最可行、风险也相对较低的办法。
有照元这位筑基真人坐镇,酿酒技艺又是家传,开间灵酒铺子,确实比直接贩卖灵材安全得多。
至于购买自有灵地,杜照林心中暗叹,那需要天大的机缘和庞大的灵石,强求不得,只能耐心等待。
现在有修士的地方,灵地都是有主,要么你去妖兽嘴里夺灵地,
要么只能等,等灵地之主势微,或家族力量上来,靠上去一方霸主,求赐灵地。
“好!”杜照林一拍大腿,下了决心,
“就依照元所言。明日我便去坊市管理找管事,仔细打听合适的铺面!”
“嗯。”杜照元点头,
“玉家那边的春茶采收已近尾声,承仙他们几个小子丫头也不必再过去帮忙了。
届时铺子定下,我们兄弟二人,再加上这几个手脚麻利的小辈,齐心协力,撑起一家店铺应当不难。”
“唉,照元,店铺琐事自有我打理,你万不可过劳劳神。”
杜照林连忙摆手,神色郑重,
“你是我杜家的定海神针,当以修炼为重,早日恢复,甚至更进一步!
唯有你修为精进,我杜家才能真正在这香雪坊,在这修真界站稳脚跟。”
“大哥,我看你法力浑源,筑基丹你莫要担心,感受到筑基之机,就给我说!”
“还有,大哥,筑基要想好未来要走的路子,我给你讲过我筑基感悟,你可是想好了未来之道!”
杜照林听杜照元问起,看向庭院月光溶溶的桃英缤纷浅红,缓缓开口道:
“照元,有家就好,家人康宁,我杜家康顺,兴盛,便是我最大的心愿,我愿护杜家安宁繁昌!
也不知道这家族兴昌之道走不走得?”
杜照元抬起头望向星穹:
“这天下修士,想的道,理的道,行的道,都在自我一念之间,大哥若是定了,尽最下去!
行下去,只是需记得,筑基之机,于道之理,融入你之根基,金丹、元婴、都在补足发散阐述你之道!
这样,长长久久走下去!
若我杜家兴盛,你之道谁说不是大道!”
听杜照元这般说,杜照林心中也是升起安定,一股坚定在丹田升腾!
法力涌动。想是筑基不远了。
兄弟二人计议已定,心中稍安。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小院照得一片澄澈。
不知杜家是不是和桃树有缘,这槐树巷租住的宅子里,就有一株桃树!
杜照元给桃树施展了万物锦绣,及至晚春,花还是开的璀璨!
那株桃树无声地飘落着粉白花瓣,暗香浮动。
杜照林、杜照元两兄弟不再言语,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他们兄弟二人也是好久没有一起赏过星子了。
“大哥,你看,这里的星子和桑树村的星子一样!”
“是啊,不知道那些星子上是什么?照元好好修炼,到时候带大哥上去瞧上一瞧。”
明日,又将为家族的生存与未来,开始新的奔波。
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杜照林便已收拾妥当,推开院门,融入了香雪坊的人群之中。
穿过几条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来到一处挂着“香雪坊务”牌匾的阁楼前。
杜照林整了整衣袍,脸上堆起惯常的笑容,迈步而入。
“林管事,好久不见,您这修为可是越发精进了,气色真好!”
杜照林对着案后一位身着百花谷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修士拱手寒暄。
那林管事抬头见是他,也露出笑容,起身相迎:
“哟,是杜道友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今日前来,可是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