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分从试用场地走出来时,脸上兴奋的红潮还未完全褪去,但眼神中已经多了一丝冷静的盘算。
抱着那个厚实沉重的皮套,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脚步都带着点轻飘飘的得意,却又强行压着,想显得自己很沉稳。
一抬眼,就看到时缘已经站在大厅休息区等着了,手里握着一把装在朴素黑色刀鞘里的九品直刀。
刀是最普通的制式,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和装饰,但被时缘握在手中,却莫名给人一种踏实而危险的感觉。
“搞定啦?”
李平分凑过去,迫不及待地分享喜悦,但开口第一句却是吐槽,
“唉,虽说是情理之中,但还是难以接受啊!”
时缘看向他,目光带着询问。
李平分拍了拍怀里的皮套,叹了口气,表情夸张又带着点真实的无奈:
“我这一套‘锦瑟’好是好,唐师傅手艺没得说!但是吧……以哥们儿现在这九品的小身板,武能还是不够看啊。刚才试了试,极限了,最多同时精细操控十三把!再多,准头和威力就都没法看了,纯属浪费感情。”
李平分耸耸肩,但眼里并没有多少失落,反而闪着狡黠的光:
“不过嘛,也够用了!十三把,足够组成一波像样的火力覆盖或者拦截网了。剩下的……”
李平分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
“当然是藏着阴人啊!你想想,打着打着,你以为我只有这几把,结果我突然又从别的角度甩出来几把新的,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后就觉得十三把够多了吧,嘿嘿,我再一把一把地不用武能仅靠肉体力量甩出去,一点点从精神层面摧残对手。
正所谓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嘛!”
李平分显然对自己这“朴素”的战术显然非常得意。这很符合他安全第一、智商碾压的战斗风格。
时缘闻言,看了看李平分怀里那鼓鼓囊囊的皮套,又看了看李平分那副“我很阴险我骄傲”的表情,沉默地点了点头。
时缘理解这种思路,在幽影森林的经历告诉他,生存和胜利往往不取决于正面蛮干,往往一些意外事件能打的措手不及。
李平分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时缘新买的刀上:
“你也搞定啦?我看看?”
在得到时缘默许后,李平分小心地抽刀出鞘半截。
冰冷的寒光一闪,标准制式的刀刃上没有任何惊喜,但也绝无瑕疵。
李平分用手指弹了一下刀身,发出清脆的嗡鸣。 “嗯,不错不错,基础很扎实,够用了!”
李平分老气横秋地评价道,将刀归鞘还给时缘。
两人并肩走出铸器之家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李平分一边走,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肩膀撞了一下时缘,被时缘不动声色地躲开半寸。
“对了,时缘,武考的具体地点和形式,你清楚吧?”
时缘看了他一眼:“废城。”
“对,废城!”
李平分点头,神色稍微正经了一些,
“虽说不是天墙世界里面的那种恐怖地方,是在现实世界里,靠近天墙能量辐射边缘的那些半废弃的旧城区。”
李平分一边走,一边比划着解释:
“但是那地方吧,说安全也安全,起码不会有c级b级那种怪物溜过来,政府和军队会提前进行大规模清理和封锁。
但说危险也危险,谁也保不齐有没有漏网之鱼,或者一些适应了辐射环境、发生了轻微变异的E级、d级异兽和异变生物躲在废墟里。
还有各种倒塌的楼房、复杂的地下管网、废弃的车辆路障……地形那叫一个复杂!”
李平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
“武考的内容,就是在这种模拟的真实战场环境里进行,所以官方一定会往里面放置一些异兽用来考核我们。
可能是小组生存,可能是夺取目标物,也可能是猎杀特定异兽。
反正不会让咱们在像体育馆里打擂台就对了。”
李平分表情变得严肃了些:
“所以啊,咱们小队光能打还不够,得会看地图、辨别方向、利用地形、规避危险。还有就是……”
李平分着重强调,
“团队配合!就像求知大师说的,咱们四个到时候得互相照应。
我负责提供补给,你呢,近战火系猛男,到时候可得顶住!
卢晨曦那小萝莉也是个战斗狂,王霖航那闷骚男稳得住,
咱们这‘求知四人组’,还是有搞头的!”
李平分虽然说得轻松,但话里行间已经开始了战术构思,并将时缘放在了重要的核心位置。
“总之,”李平分总结道,
“那地方就是个放大版、真实版的障碍训练场,只不过障碍物会动,还会咬人。咱们这几天集训,得多琢磨琢磨小队战术和野外生存那点事儿。”
李平分说完,看向时缘,发现对方正认真地听着,黑色的眼眸中若有所思,显然是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
“明白了。野外生存我负责。”
时缘简短的回应道。
废城的环境,听起来比幽影森林少了些原始的危险,却多了许多人造环境的复杂和不确定性。
时缘握紧了手中的直刀,对于这种考核方式,他反而觉得比单纯的擂台比武更自在适应。
“明白就好!”
李平分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走吧,跟我去一趟武道馆,我请客!我得赶紧去跟我的锦瑟再熟悉熟悉感情!你也得多练练刀,别到时候砍到自己脚脖子!”
两人说着,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朝着锦瑟时代武道馆的方向走去。
……
高考,如果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那么武考,就是武能者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自天墙事件发生后的四十八年中,这是第一届龙国举办的“武能者高考”,重要性以及含金量将是无比巨大的。
为了保证第一届武考的顺利开展,武考前五天,三省临近天墙的城市就开始陆续接收来自其他城市的武能者,并同本市武能者一起安排进靠近天墙缓冲区地区的酒店。
从六月三号开始,每天这些酒店外面就由武警部队负责保卫武考生的安全。
而到了八号九号武考这两天,对于武考生们的保护更是到达了一种严苛的程度。
不仅这两天,所有车辆限号,公共交通站点由当地警察严格检查,市民外出更是需要随时备着身份证件以备随时检查。
甚至全部由七品武能者组成的“龙武第三军”直接驻扎在缓冲区的废城外,防止出现突发状况,快速控制局面。
六月七号,武考前的最后一夜。
大梁市郊外的武考指定住宿区,灯火通明,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奇异寂静。
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和临阵磨枪的呼喝,每个房间都门窗紧闭,大多数考生要么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息淬炼,要么强迫自己早早躺下,为明日积蓄精力,尽管能真正睡着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李平分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他已经结束了今晚的淬炼,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虚划着,模拟飞刀投掷的轨迹,眼神却有些飘忽。
旁边床上,时缘正轻轻擦拭着那柄再普通不过的九品直刀,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李平分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哎,时缘。”
时缘擦拭刀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看向李平分,带着询问。
李平分挪了挪屁股,自觉坐到时缘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故作随意地问道:
“明后两天考完,就可以填志愿了。你想好报哪所大学没?”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问题,几乎是所有武考生在考前夜都会相互打探或思考的事情。
大学的选择,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未来几年的发展平台和资源倾斜。
比如那些985,211大学增设的武能学院,肯定国家投入是最高的那一批。
时缘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只是单纯地不想多说。
就在李平分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东河第五武道院。”
“东河第五……啥?!”
李平分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东河第五?!这是哪个野鸡大学?”
李平分掰着手指头,语速飞快地数落起来:
“省会临安市的临安大学,全国排名前三,东河省排名第一。资源雄厚,回头开设武能系系里肯定高手如云!
扈渎市的扈渎交通大学,虽然稍逊一点,但也是全国排名第四啊!
再不济来咱大梁市的大梁大学,那也是全国前五十啊,东河第五……你,你你没搞错吧?”
李平分的反应完全在时缘的预料之中。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听到这个选择时,恐怕都会是这种反应。
时缘并没有因为李平分的质疑而不悦,只是继续擦拭着刀身,淡淡地反问“你呢?”
“我?我当然是冲临安大学啊!”
李平分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挠了挠头,
“不过……悬乎,得看明天发挥咋样。发挥好了搏一搏第一,不行就全省第二第三也能接受。反正……肯定不去什么第五武道院的。”
李平分再次强调,依旧无法理解时缘的选择。
“不是,时缘,你到底咋想的?以你的实力……呃,虽然我没完全看透,但肯定不弱啊!潜龙榜第一啊,报考全国第一的首都玉京大学都大有希望吧?干嘛自降身价去什么野鸡大学啊?是不是……有什么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