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北望天下
霜降已过,江南的秋意染上了最后一抹深红,便迅速被初冬的清寒所取代。然而,吴郡城内外的生机却并未因季节转换而消减,反而呈现出一种热火朝天的蓬勃气象。
新铺设的青石板路从城门一直延伸到码头,满载着新式农具、改良织机、精致瓷器乃至一捆捆标注着《新约》摘要与基础识字口诀简册的车马船只,络绎不绝地驶向四方。街巷间,穿着统一制式短衫、臂绑“靖安”或“工造”袖标的年轻人步履匆匆,脸上洋溢着忙碌与希望。新设立的“蒙学堂”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教授的不仅是千字文,更有简单的数算与《江南新约》中关于权利义务的浅白讲解。
城西,原本的荒地被圈起,高墙内传出有节奏的锻打声与隐约的灵光波动,那里是天工院第一期工程。城东,典藏阁的雏形——一座三层木石楼阁已经拔地而起,虽然内部藏书尚浅,但门前“知识明灯,贡献为阶”的楹联已引得无数寒门士子与好奇少年驻足仰望。柳府深处,百草园的暖房里,由李凯亲自移植、元初暗中调控的几畦月华灵草长势喜人,散发着清凉宁静的气息,旁边还有数种新试种的药草在五行灵土的滋养下探出嫩芽。
《江南新约》如同一块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吴郡为中心,迅速向整个柳家控制区扩散。贡献点玉牌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事物,无论是码头扛包的力夫、田埂间琢磨新式犁具的老农、还是钻研工曹新发下图纸的匠人,闲暇时谈论最多的,便是如何赚取贡献点,是换那把能省三成力气的精钢柴斧,还是攒着等够数了送家里小子去蒙学堂旁的“武备启蒙班”试试。
统治的根基,在实实在在的利益与看得见的上升通道中,悄然稳固。
紫金山巅,新筑“观星台”。
此台并非用以观测星辰轨迹,而是李凯亲自选址、命人依循特定五行方位垒砌的一座石台。台高九丈,立于山巅突出的一块巨岩之上,视野极佳。台下埋设有引导地脉、汇聚灵气的简易阵法,虽远不及世界珠内的玄妙,却能让人于此更清晰地感应天地气机的流转变化。
此刻,正值子夜。星斗满天,银河斜挂,清冽的寒风拂过山峦,卷起松涛阵阵。
李凯独自立于观星台顶,一袭青衫随风轻扬。他并未仰观星象,只是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投向北方无垠的黑暗。手中,那柄暗红色的五行剑胚被随意地握在掌中,剑身随着他体内混沌真元无意识的流转,时而泛起微弱的赤金流光,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着周遭稀薄的灵气。
江南的棋盘暂时落定,柳家这枚棋子已经牢牢扎根,并且开始抽枝展叶。但李凯的心神,却无法完全沉浸在这片初定的基业之中。
识海深处,世界珠空间——那片已扩展至数亩、拥有灵泉、孕育灵土、能诞生法器胚胎的微型洞天,并未因江南的平定而满足,反而传来一阵阵清晰而强烈的“悸动”。那并非元初主动传达的意念,更像是空间本身对“成长”的本能渴望。它像一头初生的幼兽,贪婪地吸收着江南稳定带来的“秩序”信念与“发展”意念作为滋养,但这点养料,远不足以支撑它下一次可能更加惊人的蜕变。
它需要更多。更磅礴的能量,更高级的规则,更本源的“道”与“理”。李凯能隐隐感觉到,这种渴望指向了几个模糊的方向:北方那汇聚了数朝龙气与无数阴谋算计的古老都邑(洛阳\/长安);天下传闻中能定鼎江山、蕴含莫测伟力的重宝(和氏璧);魔门千年传承凝聚的诡异精粹(邪帝舍利);乃至隐匿于历史尘埃中的上古秘境(战神殿等)……
世界珠的渴望,便是他道途前进最明确的指引。
“主上。”身后传来柳元度沉稳的声音。他披着一件厚裘,沿着石阶缓缓走上台来,手中拿着一叠最新的情报汇总。
“元度,还没休息?”李凯没有回头。
“局势瞬息万变,不敢懈怠。”柳元度走到李凯身侧稍后的位置,将手中情报递上,“北方最新消息。”
李凯接过,并未细看,而是直接以心神扫过。混沌真元赋予了他快速处理信息的能力,加上元初的辅助,片刻间便已了然。
情报第一条,洛阳。宇文化及弑君之后,虽拥立新帝(杨侑),但独揽大权,暴虐更甚,大兴土木,横征暴敛,洛阳军民怨声载道。然其麾下兵马依旧强盛,更兼收拢了不少隋室旧将与江湖亡命,正暗中厉兵秣马,对江南之败耿耿于怀,密令其弟宇文士及整合河北残余势力,并频繁联络突厥,所图非小。情报旁注有阴癸派提供的零星信息:宇文化及似乎在秘密搜寻某种与“龙气”相关的古物。
第二条,关中。李渊已攻占长安,立代王杨侑为帝(与洛阳遥相对立),自封唐王、大丞相,总揽朝政。其子李世民率军四处征讨,捷报频传,关陇士族归附者众。值得注意的是,有传闻称,代表“正道”与“天命”的慈航静斋传人,已悄然进入长安,与李阀,尤其是李世民,有所接触。“天级势力”的目光,似乎已开始聚焦。
第三条,天下四方。窦建德于乐寿称王,国号夏,雄踞河北。王世充在洛阳与宇文化及明争暗斗。杜伏威、辅公祏纵横江淮。陇西薛举、凉州李轨、朔方梁师都等割据一方。更令人忧心的是,突厥始毕可汗病逝,其弟颉利可汗继位,野心勃勃,厉兵秣马,频频南下袭扰,边关烽火不断。天下彻底进入群雄逐鹿、弱肉强食的乱世。
第四条,江湖异动。除了慈航静斋,净念禅宗、真言宗等佛道势力活动频繁。魔门两派六道亦不甘寂寞,阴癸派虽与江南有约,但其动向诡秘,其余各派更是蠢蠢欲动。各地均有传言,关于“和氏璧”即将重现世间的消息悄然流传,引得无数势力暗中探寻。另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古老传说,如“杨公宝库”、“邪帝舍利”、“战神图录”等,也重新被人提起,在暗处掀起波澜。
情报的最后,是柳元度亲自整理的江南内部简报:《新约》推行总体顺利,贡献点体系运转初见成效,民心渐附。天工院已产出第一批标准化农具与部分军械配件。第二批“秘境种子”遴选完毕,三百人名单已定,三日后可入“秘境”受训。太湖柳青来报,辖区安稳,暗中清理了数处可疑据点,疑似与宇文阀或阴癸派外围有关。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江南这台新组装的机器,开始发出有力而稳定的轰鸣。
李凯放下情报,目光依旧望着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洛阳的奢靡与混乱,长安的野心与秩序,草原的狼烟与铁蹄,还有那在乱世迷雾中若隐若现的、牵引着无数命运与能量的“重宝”光华。
“主上,江南根基初固,然天下汹汹,强敌环伺。接下来,我们……”柳元度低声询问。作为实际上的政务总负责人,他需要明确下一步的战略方向。
李凯沉默片刻。掌中的五行剑胚传来温润的触感,世界珠的悸动愈发清晰。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因果”正在加深。江南的崛起,已经不可避免地将他推到了天下棋局的台前。闭关自守,或许能偏安一时,但绝非他之道,也绝非世界珠进化所需。
“元度,”李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江南之事,交给你了。《新约》需坚定不移地推行下去,天工院、典藏阁、百草园要尽快产出实效。军队的训练一刻不能放松,尤其是第二批秘境种子,要倾注资源,他们是未来的尖刀。”
他转过身,看向柳元度,眼眸在星辉下深邃如渊:“江南,是我们的根基,是我们的后方,也是我们道义与力量的源泉。务必使之稳固、富足、强盛。”
柳元度肃然躬身:“元度定不负主上所托!只是主上您……”
“我?”李凯望向北方,嘴角勾起一抹淡而锐利的弧度,“江南的棋盘已稳,但这天下的棋局,方才中盘,最精彩、最残酷的厮杀,还在后面。世界珠需要养料,我的道途需要印证,这乱世苍生,也需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如金铁交鸣,斩钉截铁:
“准备一下。不久后,我们或需……北上。”
北望天下,龙蛇起陆。和氏璧光,邪舍利晦,宝库尘封,战神殿渺……无数机缘与危机,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星辰,等待着攫取者,也吞噬着妄人。
李凯知道,属于他个人的“破茧”与江南的“定鼎”只是序幕。真正的篇章,是与天下英雄共弈,与古老传承碰撞,夺取那足以让世界珠蜕变为真正“洞天”、甚至“世界”的终极机缘,并在这过程中,明确并践行自己那条“纳万道、掌乾坤”的独一无二之道。
观星台上,寒风愈烈。李凯青衫猎猎,持剑而立,身影仿佛融入了背后无垠的星空与脚下沉睡的江南山河。
一个新的征程,已然在望。而他的脚步,必将踏破这纷乱的时代,留下属于自己的、不可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