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夫人坐在办公室里,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桌面。
沃波尔先生那日仓皇逃离的场景和那间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会客室,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地震”?“年久失修”?这种借口骗骗惊魂未定的沃波尔或许可以,但骗不了她这个在伍氏孤儿院待了十几年的老油条。伦敦从没有过地震,那间会客室上周刚检查过结构!
还有那个东方女孩,西亚……她当时太平静了,平静得诡异。
哪怕她后来表演得再如何惊魂未定、如何将沃波尔塑造成“保护者”,科尔夫人心底那点怀疑的种子还是生根发芽了。
那种熟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异常感……就和汤姆·里德尔那个小怪物带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是……沃波尔先生惊吓过后,确实寄来了一笔相当可观的“修缮捐赠”,数额远超实际所需。
金钱的光芒暂时晃花了她的眼,也压下了她部分疑虑。
或许……只是个巧合?一个特别倒霉的巧合?毕竟西亚那孩子看起来那么乖巧漂亮,和阴郁的里德尔完全不同。
贪婪最终战胜了警惕。几天后,科尔夫人再次拿起电话,联系了另一位在名单上、风评似乎“尚可”的富商。
这一次,她更加谨慎,没有锁门,甚至自己就站在走廊不远处,竖着耳朵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起初,一切似乎很顺利。她能听到那位绅士温和的说话声,以及西亚细声细气的回应。
然而,不到十分钟——
会客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的、属于男人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巨响!
科尔夫人心头一跳,猛地推开门。
只见那位刚才还衣冠楚楚的绅士此刻正瘫倒在沙发旁,面色惨白如纸,双眼圆瞪,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手指颤抖地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嘴里发出嗬嗬的、无法成调的声响。他昂贵的茶杯摔碎在身边,茶水溅了一地。
而塞西莉亚,则蜷缩在沙发的另一头,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受惊般的啜泣声。
“先生!您怎么了?!”科尔夫人急忙冲过去。
那绅士看到科尔夫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语无伦次地尖叫:“老鼠!巨大的!黑色的!眼睛是红的!它扑过来!咬我!!”
他疯狂地检查自己的手臂和身体,上面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哪里有什么老鼠,先生您是不是看错了……”科尔夫人试图安抚他,目光却狐疑地扫向一旁“哭泣”的塞西莉亚。
“有!就有!”绅士几乎崩溃,猛地甩开科尔夫人的手,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疯子!这地方全是疯子!怪物!离我远点!”
他同样以惊人的速度逃离了伍氏孤儿院,甚至比沃波尔先生还要狼狈。
科尔夫人站在原地,看着再次变得一片狼藉的会客室,又看看慢慢放下手、脸上哪有一滴眼泪、反而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塞西莉亚。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都得到了证实。
根本没有什么意外!没有什么地震和老鼠!
和汤姆·里德尔一样!这个西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怪物!她用那副漂亮无害的外表作为诱饵,然后使用她那邪恶的、无法解释的能力来对付那些她不喜欢或者……试图触碰她的人!
恐惧和厌恶瞬间攫住了科尔夫人。她终于明白了,怪物并不总是阴郁孤僻的,它们也可能披着天使的外衣!
从此,科尔夫人看塞西莉亚的眼神彻底变了。
以往的算计和功利被一种深深的戒备、甚至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所取代。她不再试图安排塞西莉亚去见任何“绅士”,甚至尽量避免与她单独相处。
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美丽却含有剧毒的蛇。
早餐时分,气氛依旧压抑。
塞西莉亚端着她的燕麦粥,习惯性地走向角落那张孤立的桌子。
她能感觉到科尔夫人那道锐利而戒备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紧紧跟随着她。
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那道目光,甚至故意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介于无辜和挑衅之间的表情。
科尔夫人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了视线,脸色更加难看。
塞西莉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汤姆·里德尔对面坐下。
唉哟,乖宝宝的形象看来是彻底装不下去了。
不过……无所谓了。
她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稀薄的粥,嘴角勾起一个懒洋洋的弧度。
刚好,她也装腻了。
每天扮演甜美小可怜,也是挺累人的。现在这样,反而轻松不少。
她抬眼,看了看对面沉默进食的汤姆。他显然也察觉到了科尔夫人态度的变化,以及围绕在塞西莉亚周身那种无形的、与他相似的“怪物”氛围。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塞西莉亚对他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说:
“怪物?”
汤姆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继续慢条斯理地喝他的粥,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塞西莉亚知道,他看见了。
也明白了。
在这所令人窒息的孤儿院里,他们这两个“怪物”,终于被归到了一起。
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