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的盛世婚宴，瑞亲王李瑞亦是座上贵宾。他坐在略显偏僻却视野极佳的位置，看着那一对璧人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行礼拜堂。
萧煜意气风发，苏晚晴美艳端庄，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李瑞的目光尤其在苏晚晴身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她脸上那完美得如同面具般、却又透着陌生疏离的笑容，他心中那份深藏已久、几乎被繁杂政务压抑下去的情愫与遗憾，如同被最细微的绣花针尖轻轻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却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他默默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辛辣，灼烧着喉咙，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他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但在那场凶险万分的皇位争夺中，他做出了自认为最理智、也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及时抽身，拥护李琂。这个选择，让他保全了母亲端太妃、姐姐大长公主以及自身的平安与富贵，甚至出乎意料地获得了参与朝政、施展抱负的实权，成为了地位尊崇的瑞亲王。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偶尔，在觥筹交错的间隙，在夜深人静之时，那点不甘和遗憾会悄然冒头，但也仅止于此了。
“王爷，这酒性烈，伤身，还是少饮些吧。”一个温和柔婉的声音在他身边轻轻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他的王妃，林婉茹。今日的她，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打扮得端庄得体，既不抢新人风头，也符合亲王正妃的身份。她脸上带着得体而略显疏离的微笑，将一盘清淡的点心轻轻推到他面前。她深知丈夫心中藏着一道白月光，那段过往是她永远无法触及、也无法逾越的界限。但她从不点破，也从不过问，只是恪尽着一个王妃的本分，将瑞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李瑞的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尊重与距离。
李瑞转头看向身边这个名义上最亲密、实则心隔天涯的妻子，心中蓦地涌起一丝复杂的愧疚。他放下酒杯，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许：“无妨，今日萧世子大婚，心中高兴，多饮两杯不碍事。”
林婉茹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目光转向热闹的大堂，安静地陪坐着。他们之间，没有炽热如火的爱恋，没有刻骨铭心的纠缠，却有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和责任的默契，一种细水长流的陪伴与尊重。或许，这就是天家贵胄、政治联姻中最常见的模样，也是他能得到的、最稳妥的归宿。
婚宴结束后，李瑞回到王府。习惯性地，他下了马车便想径直往书房去，那里还有几份工部的文书需要他过目。
“王爷，”林婉茹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今日休沐，又饮了酒，不如早些歇息吧。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身子要紧。”
李瑞脚步一顿，怔了一下。他回头，看到廊下灯火中，林婉茹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眼神温和却坚定。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好。有一个人，能在他沉浸于公务时，适时地提醒他生活的另一面。
他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好。听你的。”
或许，他此生都无法拥有那份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爱情，但至少，他能守护住眼前的这份平静、责任与细水长流的温情。这何尝不是历经风波后，另一种意义上的释然与圆满。他转身，与林婉茹一同走向内院，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