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可这次住院，本来就住得心烦气躁。她不是那种能安静躺床上一整天的人，尤其这次又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突然闹脾气，让所有人跟着操心，她心里多少有点憋屈。有些时候，她甚至看着窗外那片不怎么好看的银杏树叶，都能生出点“这世界怎么这么吵”的无名火。
于是，等楼明华姗姗来迟，她本来就准备好了要数落他两句。
毕竟，堂堂楼总，所谓的老战友，居然能拖到现在才来探望？这像话吗？
“老楼，你是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吧？”她靠在床头，声音软里带尖，语气十足像在讨债。
楼明华推门而进，压根没急着答话，也没急着看她——手先忙，整了整袖口，又拍了拍外套的折线，整个人一副“我今天出场费挺高”的架势。
然后，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床头柜上轻轻一放。
一大盒巧克力。
不是医院门口随便买的那种，而是陆亦可上次去瑞士出差时念叨了好久、还抱怨买少了的那款。
他像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展示，把盒子转了个角度，露出商标，语气得意得仿佛那是他亲手做的：
“吃吧，你上次说买少了的那个。”
陆亦可原本还在闹别扭，一看见那盒巧克力，整个人都亮了。
甚至比她做核磁共振时那个机器的灯还亮。
两眼放光，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扭头装清高。
“老楼！”她差点没扑过去，“我就知道，你还是对我最好！”
楼明华被她这变脸速度震得嘴角抽了抽，“啧啧啧……陆亦可，你这脸，变得比天气预报还快。感人啊。”
“少说废话。”陆亦可已经迫不及待拆包装，“这可是纯手工的！你知道我上次才吃两块就被抢走多少吗？陆瓒那个小家伙嘴比我还快。”
楼明华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她乐成那样，忍不住摇头。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看见一只终于喂到食的猫。
但他下一秒，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又拿出来一小盒巧克力。
啪地一声放在她那边。
“这个……给那个小家伙的。别回头他嚎，说楼 uncle 偏心。”
陆亦可愣了，“你居然还准备双份？”
“废话。”楼明华挑眉，“能让你们母子为了几块巧克力吵架的，我也见过几次了。做人嘛，提前考虑一下，是我当合伙人的基本素养。”
陆亦可忍不住笑，“你确实想得比我长远，我只能说，我还是个打工的……”
楼明华像被戳到心窝的骄傲点，抬下巴，“那当然。听说你生病那天，我就托人给你买了，原本想第一时间送来的，但你那天状态不行。现在好了点，才过来。”
陆亦可咬着巧克力，甜得发腻，也甜得开心。
她当然知道楼明华这条老狐狸嘴硬心软——嘴贫得要命，心却细得能装一个仓库。
她正美滋滋地吃着，楼明华忽然伸手把巧克力盖子合上。
“吃两块就行。剩下的慢慢吃。别一口气造完，我不想下次来探病的时候看到你胃疼。”
陆亦可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啦。”
话音刚落——
门外“蹬蹬蹬”的脚步声再加一个奶声奶气的呼喊：
“妈妈！”
那音量，完全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楼明华刚转过身，准备和小家伙来个久违的拥抱，却在看到陆瓒身后的那张脸时——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一样，愣住一秒。
“东来？”
他眨了眨眼，又看向陆亦可，表情活像看见了什么灵异事件。
“不是吧？就送你一趟，进展这么快的吗？”
陆瓒看见楼明华，连忙挥手，“楼 uncle！你也在啊！”
楼明华被小家伙叫得心花怒放，立刻把小朋友抱起来，几个月不见，小孩沉了不少。
“是啊，楼 uncle 不仅在，还给你带了东西。”
他把那小盒巧克力塞到陆瓒怀里，“吃吧，小瓒，可劲吃！记得刷牙就行。你妈这回肯定不跟你抢。”
陆亦可：“……”
她当然不会抢，她有更大那盒。
楼明华跟陆瓒聊了几句，又转头看赵东来和陆亦可，眼神意味深长，八卦得不行。
陆亦可立刻解释：
“你别想歪了，我们不能那种关系。小瓒是来找妈妈的。”
楼明华“哦——？”了一声，那语气，写满“我不信”。
但他还是把陆瓒递回陆亦可怀里，只是再次看了赵东来一眼。
赵东来像是隐忍很久似的，突然开口，带了点赌气，又带了点“我豁出去了”的倔劲：
“对。不是那种关系。”
他顿了一下，抬眼直视楼明华，淡定得像递交离婚证一样：
“重新介绍一下——陆亦可，我前妻。”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楼明华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了。
整个人直接往后退两步，像被巴掌拍到脑门——不，是被现实反手抽了十个来回。
他看看赵东来，再看看陆亦可，震惊到怀疑人生。
陆亦可脸腾地红了个透，吓得立刻把脸埋进陆瓒怀里。
小家伙虽然不理解发生什么，但本能地伸手拍拍妈妈的头。
“妈妈……？”
声音软软的，像在安慰小动物。
楼明华还在自言自语，“这是真的假的？真的假的？你们俩？真的假的？小瓒，让你妈妈把头抬起来！”
陆亦可深吸一口气，心里喊着“完了完了完了”，刚准备解释，却被陆瓒抢了先。
“妈妈，前妻是什么呀？你怎么成了赵叔叔的前妻了？”
陆亦可：“……”
她差点咬到舌头。
她是能对楼明华解释，可她怎么对孩子解释？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
“就是……就是以前的朋友……而已。”
赵东来明显不满意。
他把陆瓒抱走，态度认真得像在上家长会：
“因为以前叔叔和你妈妈是一家人。”
楼明华看着这一家三口……不，是“一家两口半”，又把目光射向陆亦可。
“陆亦可，你给我确认一下。真的？假的？你别不说话！”
陆亦可小声急得不行，“我说什么啊？他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