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苏念卿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感。
第一次接触,失败了。
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漠,还要难以接近。
第一次试探的失败,让苏念卿冷静了整整两天。
她并没有急着进行第二次行动,暂时按捺下急切的心情,决定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
分家时她什么都没要,眼看就要断粮,她必须去公社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用手里仅有的几块钱买点最便宜的粗粮,或者找找有没有打零工的机会。
从红星大队到公社,步行要半个多小时。
苏念卿揣着仅有的家当,天不亮就出发,在公社奔波了大半天,却一无所获。
钱太少,零工也轮不到她这个外来户。
拖着疲惫又失望的步伐,她沿着尘土飞扬的土路往回走。
眼看快到村口了,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喧哗和牲畜嘶鸣声!
苏念卿抬头望去,只见村口打谷场附近,围着一群人,正是村里那辆宝贝疙瘩——老式拖拉机的拖斗车!
拉车的不是拖拉机头,而是一匹枣红色的马。
此刻那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双目赤红,鼻孔喷着粗气,正扬蹄嘶鸣,疯了一般拖着身后的车斗左冲右撞!
驾车的王老汉脸色煞白,死死拉着缰绳,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吁——吁——停下!快停下!”
“拦住它!快拦住它!”
“娘啊!车上还有人!”
“是村长他娘和狗蛋、二丫他们!”
“车辕!车辕好像断了!”
就在这时,连接车斗和马匹的车辕——那根承重的粗木头,在“咔吧”一声脆响后,赫然从中断裂了一大半!
木茬森森,眼看就要彻底断开!
人群惊慌失措,几个壮汉试图上前拉住缰绳,却被惊马轻易甩开。
那木制的车辕在颠簸和拉扯下,裂痕正在迅速扩大!
车斗里,村长老母亲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她死死抱着两个吓得哇哇大哭的孩童,脸色惨白,眼看车斗就要在疯狂的颠簸中散架,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苏念卿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冲上去。
周围几个同路的村民也吓得惊呼连连,有人想上前拦马,却被那疯马扬蹄逼退,场面一片混乱。
“快闪开!马惊了!”
“拦住它!车要翻了!”
“李奶奶还在车上呢!”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一时间竟无人能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颀长矫健的身影,毫无预兆地从人群外围猛冲而出!
竟是陆北辰!
他今日似乎也是从山里出来,背上依旧背着柴火,但此刻,那捆柴火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在一旁。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试图正面阻拦惊马,而是从侧后方急速接近!
在逼近惊马的瞬间,他瞅准空档,猿臂一伸,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拖在地上的缰绳末端!
双臂猛然发力,肌肉瞬间贲张,将那粗糙的缰绳在手腕上迅速缠绕两圈。
“嗬——!”一声低沉的、从胸腔迸发出的喝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悍力量。
惊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和气势所慑,前冲之势猛地一滞,发出不甘的嘶鸣,扬起的蹄子重重踏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陆北辰双脚死死蹬住地面,身体后仰,几乎与地面呈四十五度角,手臂和背脊的肌肉在破旧的衣衫下贲张隆起,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野兽般的闷哼。
惊马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快!快帮忙稳住车斗!”有人反应过来,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按住摇晃的车斗。
陆北辰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趁着马匹速度减缓、车斗暂时稳定的空档,迅速扫过断裂的车辕。
他猛地将缰绳在手臂上绕了两圈固定,空出一只手,从路边捡起一根碗口粗的硬木短棍,又扯下自己腰间束着的一圈备用麻绳。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围观者,包括苏念卿,都看得目瞪口呆。
陆北辰手法快得惊人。
他将木棍卡在车辕断裂处的承力点,用麻绳以一种极其复杂却又异常牢固的方式,飞快地缠绕、打结、勒紧!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一个简陋却异常坚固的临时加固结构便完成了!
断裂的车辕被硬木棍支撑住,用麻绳死死捆缚在一起,虽然看起来简陋,却稳稳地承受住了车斗的重量。
惊马在他的控制下,也渐渐平息了躁动,打着响鼻,不安地踏着步子,却不再疯狂前冲。
“好了,慢慢松手。”陆北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力竭后的喘息。
抓住缰绳的村民依言缓缓放松力道。
危机解除!
“哎呦喂!可吓死我了!”王老汉瘫坐在地上,抹着额头的冷汗。
“娘!狗蛋!你们没事吧?”闻讯赶来的村长李卫东冲上前,慌忙查看车斗里的老母亲和孩子。
老人抱着孩子,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北辰娃子……救了俺们婆孙的命啊……”
村民们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我的老天爷,刚才吓死我了!”
“这陆北辰,真有一手!”
陆北辰沉默地解开缠绕在手臂上,已经被粗糙缰绳磨得渗出血丝的麻绳,随手扔在地上。
他的手掌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念卿站在人群外围,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她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她见过他砍柴时的沉稳,见过他无视她时的冰冷,却从未想过,这副看似冷漠孤僻的躯壳下,竟隐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果决的勇气和……近乎本能的善举。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拨开人群,快步走到陆北辰面前。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眉头微蹙。
苏念卿立刻从自己旧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棉布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