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外的大道上,一队玄甲骑兵正卷起漫天黄尘,朝着北方疾驰。阳光透过扬起的尘土,在队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马蹄声密集如鼓点,敲打着坚实的黄土路面,带着一股不容阻挡的威势。
队列中央,一辆由四匹骏马拉乘的马车格外显眼。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从周围骑兵愈发警惕的神色不难看出,车内坐着的定是身份尊贵之人——正是刚刚接到皇后密信,决定北上青州的镇北王沈青。
中原大战正酣,凉王与岭南军在洛阳杀得难解难分,这正是难得的空隙。沈青知道,此时北上青州,既能避开江南暂时的对峙僵局,更能亲自面见皇后与太子,敲定后续的诸多事宜——皇室的安危、青州的防务、未来的战略部署,都需要他亲自主持。
“王爷,前面就是兖州地界了,过了兖州,再有三日就能到青州境内。”车夫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他们已经连续疾驰了五日,每日只歇息三四个时辰,连胯下的战马都累得气喘吁吁。
车内传来沈青沉稳的声音:“告诉弟兄们,再加把劲,到了兖州城,休整半日,换一批战马再走。”
“是!”
车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隙,沈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眉头微蹙。北方的土地比江南贫瘠,沿途的村庄大多残破,偶尔能看到逃难的百姓,背着简陋的行囊,朝着青州的方向挪动——那里是他们眼中唯一的避风港。
“乱世之中,百姓最苦啊。”沈青低声感叹,心中对凉王与赵承恩的争斗更添了几分厌恶。为了一己私欲,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人,就算夺了天下,又能坐稳几日?
车队在兖州城短暂休整后,换乘了一批健壮的战马,继续向北。越靠近青州,道路上的秩序便越好,偶尔能看到青州军的巡逻队,对过往行人盘查虽严,却井然有序,与其他地方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朔将军把青州治理得不错。”沈青看着路边正在田地里劳作的百姓,虽然衣衫朴素,脸上却有了几分安定的神色,心中暗暗点头。有这样稳固的后方,皇后与太子的安全,总算有了几分保障。
数日后,青州池阳城遥遥在望。城门口的守军早已得到消息,列队等候,看到沈青的车队出现,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参见镇北王!”
“免礼。”沈青的马车直接驶入城中,街道两旁的百姓虽不知车内是谁,却被骑兵的威势震慑,纷纷驻足观望,脸上带着好奇与敬畏。
车队径直驶向州衙,李朔早已带着麾下将领等候在门口。看到马车停下,李朔快步上前,撩开车帘,躬身道:“末将李朔,参见王爷!”
沈青走下马车,一身玄色锦袍,腰束玉带,虽风尘仆仆,却难掩一身凛然正气。他扶起李朔,笑道:“李将军辛苦了,青州有你在,本王很放心。”
“王爷谬赞,此乃末将分内之事。”李朔恭敬地说道,“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已在府内等候,王爷一路劳顿,先洗漱更衣,再去觐见?”
“不必了,先去见娘娘。”沈青摆了摆手,他心中牵挂着皇室的安危,一刻也等不及了。
州衙后院被重兵把守,戒备森严。沈青跟着李朔穿过几道院门,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前,远远便看到周氏正带着太子在廊下等候。
几个月的颠沛流离,让周氏憔悴了许多,鬓边甚至添了几缕白发,但眼神却比从前更加坚定。她身边的太子赵瑾,虽然依旧瘦弱,却不再是当初那个麻木的孩童,看到沈青走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紧紧拉住了母亲的衣角。
“臣妾参见镇北王。”周氏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前这个男人,是先帝钦封的镇北王,是他们母子唯一的希望。
“娘娘不必多礼。”沈青拱手还礼,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温声道,“太子殿下,许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赵瑾怯生生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躲闪。
周氏擦了擦眼角,哽咽道:“王爷能来,臣妾母子……感激不尽。”
“保护娘娘与殿下,是本王的职责。”沈青语气郑重,“先帝遗诏,本王不敢或忘。”
进入屋内,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茶水。沈青先是询问了皇后与太子在青州的生活,又仔细了解了京城剧变的细节,当听到战怀等护卫为了保护皇室而牺牲时,脸色愈发凝重。
“凉王叛逆,弑君篡位,此仇不共戴天。”沈青沉声道,“但如今中原局势复杂,凉王与赵承恩两败俱伤,却也牵制了彼此,咱们暂时不宜北上,需得从长计议。”
周氏点头:“王爷思虑周全,臣妾母子都听王爷的安排。只是……青州毕竟地处边境,若凉王腾出手来,恐怕……”
“娘娘放心。”沈青道,“本王此次带来了五千精锐骑兵,加上李将军麾下的青州军,足以守住青州。另外,本王已下令让陈武在并州集结兵马,一旦凉王有异动,可随时驰援。”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务之急,是稳定青州的局势,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只要青州根基稳固,咱们就有与凉王抗衡的资本。”
李朔在一旁附和:“王爷说得是,末将已在境内推行与江北类似的政策,减免赋税,鼓励农耕,百姓们都很拥护。”
沈青满意地点头:“很好。另外,本王打算在这里开设武学,挑选青壮子弟加以训练,充实军备;再开办学堂,让百姓子弟识文断字,知礼仪,明是非——乱世之中,不仅要靠武力,更要民心归向。”
周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王爷想得长远,臣妾支持。”
接下来的几日,沈青在青州城内巡视,了解民生,与李朔商议防务,又亲自挑选了一批可靠的侍卫,加强皇后与太子的护卫。他的到来,如同定海神针,让青州上下都安定了许多。
这日傍晚,沈青正在书房查看舆图,李朔匆匆赶来,递上一份密报:“王爷,凉王在洛阳与赵承恩达成了暂时的和解,据说……他要调兵回援西北了。”
沈青眉头一挑:“哦?是因为石敢当偷袭武威城的事?”
“应该是。”李朔道,“凉王在中原战事不顺,又被马匪抄了后路,颜面尽失,恐怕是想先稳住西北,再图中原。”
沈青看着舆图上凉州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凉王回援西北,中原的压力就小了,但西北的陈武,怕是要面临一场硬仗了。”
他沉吟片刻,道:“传信给陈武,让他坚守并州,不必与凉王硬拼,只需牵制即可。另外,密切关注凉州的动向,若是有百姓愿意归顺,一概接纳——凉王失人心的地方,正是咱们可以争取的地方。”
“是!”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舆图上,将青州与凉州的位置染上了一层金色。沈青知道,凉王的回援,意味着西北的局势将再次紧张,而这,或许正是他撬动天下棋局的又一个机会。
青州的夜晚,宁静而祥和,与中原的战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青站在窗前,望着星空,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只要守住青州,稳住江北,再暗中经营西北,等待凉王与赵承恩两败俱伤,他便有足够的力量,荡平叛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这座看似平静的青州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