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戈壁,夜色如墨,只有几颗疏星在天幕上闪烁,洒下微弱的光芒。呼啸的狂风卷着沙砾,抽打着人脸,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挡不住一支疾驰的马队。
石敢当策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他身上那件从凉王府库中抢来的皮裘早已被风沙磨得破旧,脸上沟壑纵横,沾满了尘土与风霜,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而凶狠的光芒。他身后,是两千余名马匪,个个骑着从朔方草原和凉州西境劫掠来的骏马,背上背着弯刀与弓箭,马蹄踏过戈壁,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大哥,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就能看见武威城的影子了!”一个独眼马匪策马凑近石敢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石敢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好!让弟兄们再加把劲!拿下武威城,里面的粮草、女人、金银,随便你们抢!”
“好嘞!”独眼马匪高声应和,转身对着身后的马队大喊,“大哥说了,拿下武威城,随便抢!都给老子跑快点!”
马匪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疲惫仿佛被瞬间驱散,胯下的战马也似乎受到了鼓舞,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几个月,石敢当可没闲着。凉王赵承泽率主力东进,与岭南王赵承恩在洛阳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西顾,给了他可乘之机。他趁机在朔方草原和凉州西境大肆劫掠,收拢了更多散兵游勇,又抢了数千匹战马,势力比之前壮大了数倍。
前些日子,他从一个逃兵口中得知,凉王为了支援洛阳前线,几乎抽空了凉州腹地的兵力,连原本驻守武威城的五千兵马都调走了大半,如今城中只剩下三千老弱残兵,守将还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将。
这个消息让石敢当欣喜若狂。武威城是凉州的腹地重镇,不仅囤积着大量粮草,更是凉王在西北的象征之一。若是能拿下武威城,不仅能得到无数好处,更能狠狠地打凉王的脸,出一口之前被凉州军追得如同丧家之犬的恶气。
“大哥,您说凉王那边真的顾不上咱们?”另一个马匪有些担忧地问道,他之前在凉王麾下当过兵,知道凉州军的厉害。
“顾个屁!”石敢当啐了一口,“洛阳那边打成了一锅粥,赵承泽自顾不暇,就算知道咱们偷袭武威,等他派兵回援,咱们早就把武威城抢空,跑回戈壁滩了!”
他心里打得精明——趁虚而入,劫掠一番就走,绝不恋战。凉王主力远在中原,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等凉州的援军赶到,他们早已消失在茫茫戈壁中,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马队继续疾驰,戈壁上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的沙砾如同刀子般割在人脸上,但马匪们毫不在意,心中对武威城的财富与女人的渴望,早已压过了一切艰难。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随着太阳即将升起,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那是武威城的轮廓。
“看!是武威城!”马匪中有人喊道。
石敢当勒住马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这望远镜也是他从凉王府库中抢来的宝贝。镜头里,武威城的城墙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城头上似乎只有寥寥几个哨兵,正打着哈欠,显得毫无防备。
“果然是座空城!”石敢当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弟兄们,都给老子把家伙备好!等会儿听我号令,一鼓作气冲进去!”
马匪们纷纷拔出弯刀,弯弓搭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武威城内,守将王晏正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的戈壁。他今年五十八岁,头发已经花白,背也有些驼了,身上的甲胄还是十年前的旧款,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他本已致仕,只因凉王东进,城中缺将,才被重新启用,镇守这座空城。
“将军,您都站了一个时辰了,回屋歇会儿吧,外面风大。”一个年轻的亲兵劝道。
王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歇不住啊。凉王大军在外,咱们这武威城就是西北的根基,要是出了差错,我怎么对得起凉王的信任?”
他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些日子,西北不太平,石敢当那伙马匪在西境闹得厉害,他生怕对方会趁虚而入。可城中只有三千老弱,连像样的兵器都凑不齐,真要是来了马匪,他心里实在没底。
“再去查查,西境的斥候有没有消息传回来。”王晏对亲兵道。
亲兵刚要转身,突然,城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那是发现敌情的警报!
“将军!您看!”一个哨兵指着远方,声音带着惊恐。
王晏猛地举起望远镜,只见远方的戈壁上,扬起漫天烟尘,一支黑色的马队正朝着武威城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看人数,竟有两千余人!
“是马匪!是石敢当的马匪!”王晏脸色骤变,手中的望远镜差点掉在地上,“快!传令下去,关闭城门,加固防御!所有士兵上城墙!”
城楼上顿时一片慌乱,士兵们手忙脚乱地跑去敲响更多的警钟,城门口的守卫也慌忙放下吊桥,关闭城门。但这些士兵大多是老弱,行动迟缓,面对疾驰而来的马匪,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石敢当看着武威城紧闭的城门和城头上慌乱的士兵,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弟兄们,给老子冲!谁先攻破城门,赏黄金十两!”
“杀啊!”
两千马匪如同脱缰的野兽,嘶吼着冲向武威城。他们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城头上那些老弱士兵颤抖的双腿。
“放箭!放箭!”王晏站在城头,嘶声呐喊。
城头上的弓箭手稀稀拉拉地射出箭矢,却大多因为准头太差,落在了马匪前方的空地上,根本没能阻挡马队的冲锋。
石敢当一马当先,冲到城下,看着紧闭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老子撞!”
几个马匪立刻下马,扛着一根粗壮的原木,朝着城门猛撞过去。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震得城墙都在微微颤抖,城门上的木屑簌簌落下。
城头上的王晏心急如焚,他知道,这城门根本经不起几下撞击。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对着身边的士兵大喊:“拿滚石!砸下去!”
士兵们连忙搬起城头上堆放的石头,朝着城下的马匪砸去。几个正在撞门的马匪被砸中,惨叫着倒下,但很快又有马匪补了上来,撞击声依旧不断。
“咔嚓——”
一声脆响,城门终于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破了!破了!”马匪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石敢当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挥刀指着城门:“杀进去!抢光他们!”
马匪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城门的缝隙,与城门口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老弱的守军根本不是凶悍马匪的对手,很快便被冲散。
“将军,快撤吧!城破了!”亲兵拉着王晏,想要带他下城墙。
王晏甩开他的手,拄着长刀,看着涌入城中的马匪,眼中流下两行老泪:“老夫守不住城,还有何面目活着?”
他猛地举起长刀,朝着冲上来的马匪砍去,却被一个马匪反手一刀,斩落在城头上。
随着王晏的战死,武威城的抵抗彻底瓦解。马匪们涌入城中,开始了疯狂的劫掠。粮仓被打开,粮食被肆意践踏;府库被撬开,金银被一抢而空;百姓的房屋被踹开,男人被杀死,女人被拖拽,哭喊声、惨叫声、马匪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武威城。
石敢当坐在凉王设在武威城的临时府衙内,看着手下源源不断地送来抢来的财物,脸上笑开了花。他拿起一个镶金的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充满了得意——他石敢当,也有今天!
“大哥,城里的粮草多得很,咱们要不要守在这里?”独眼马匪问道。
石敢当摇了摇头,他还没愚蠢到认为自己能守住一座城:“守什么守?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让赵承泽知道,老子的厉害!”
他心里清楚,这里离陈武的狼骑军不远,若是被狼骑军盯上,他们这点人马根本不够看。趁现在还没人反应过来,抢了就跑,才是上策。
当天下午,石敢当带着抢来的粮草、金银和数百名被掳掠的妇女,离开了火光冲天的武威城,朝着朔方草原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的,是一座残破不堪、哀鸿遍野的空城。
武威城被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西北。陈武在并州得知消息后,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出兵追击——他的主要任务是防备北狄和凉王,石敢当这伙马匪,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而远在洛阳的凉王赵承泽,在收到消息时,正因为一场小胜而心情大好。当他看到“武威城破,守将王晏战死”的奏报时,气得当场吐血,指着西北的方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竟然会被石敢当这样的马匪抄了后路!这不仅是物资上的损失,更是颜面扫地——一个堂堂的凉王,竟然连自己的老巢都守不住,还被马匪洗劫一空,传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石敢当!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赵承泽怒吼一声,猛地将案上的茶杯摔得粉碎。
可愤怒归愤怒,洛阳的战事正紧,他根本抽不出兵力回援西北。只能眼睁睁看着石敢当这只跳蚤,在自己的地盘上蹦跶,却无可奈何。
西北的戈壁上,石敢当的马队还在疾驰,马匪们哼着粗俗的小调,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次看似成功的偷袭,不仅彻底激怒了凉王,也为这片本就动荡的土地,又添了一把火。而这场由马匪引发的风波,在不久的将来,还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影响到中原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