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麦田里,镰刀挥舞的声音此起彼伏,却透着一种格外的整齐。五百青阳军穿着灰布劲装,与佃户们穿插着劳作,动作虽不如常年务农的百姓熟练,却透着一股军人的严谨——割下的麦秆捆得方方正正,码放得整整齐齐,连掉在地上的麦穗都被细心拾起,装进随身的布袋里。
“王大哥,歇会儿喝口水?”一个年轻的青阳军士兵递过自己的水囊,脸上沾着麦糠,笑容却很干净。被称作王大哥的佃户接过水囊,感慨道:“你们这些兵爷,真是不一样。前几年县里来的兵,路过田边都要顺手拔几棵菜,哪像你们,帮着干活不说,连颗麦粒都不私拿。”
那士兵憨厚一笑:“将军说了,咱们是青阳城的兵,护的就是城里的百姓和地里的庄稼。拿百姓一针一线,跟抢匪有啥区别?”
这话传到周围,佃户们都纷纷点头。有个老婆婆提着篮子走来,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窝头,往士兵手里塞:“孩子,快吃点垫垫肚子。看你们累的,额头上的汗都流成河了。”
“大娘,谢谢您,我们有干粮。”士兵笑着推辞,“军纪不让随便吃百姓的东西。”
“啥军纪不军纪的,这是我的心意!”老婆婆佯装生气,硬把窝头塞进他怀里,“你们帮咱收麦,吃个窝头还能算错?”
正说着,沈青巡查到这片田地,看到这一幕,对那士兵点头道:“大娘的心意,就收下吧。记着,下午多帮大娘割两垄麦子,算还礼了。”
士兵眼睛一亮,连忙给老婆婆行了个礼:“谢大娘,谢将军!”
佃户们看着这一幕,心里更热了。王伯凑到沈青身边,小声道:“沈公子,您是咋教的?这些兵娃子,比自家小子还懂事。”
沈青笑着说:“当兵先学做人。连百姓的东西都守不住,将来怎么守得住城池?王伯,您要是发现哪个士兵拿了不该拿的,直接告诉我,绝不轻饶。”
这话虽是说给王伯听,却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佃户们看着沈青认真的神色,再看看那些埋头苦干、军纪严明的士兵,心里的敬意又深了几分。
中午歇晌时,青阳军的士兵们在田埂边列队,拿出自己带的干粮——不过是简单的杂粮饼和咸菜,就着冷水吃,没有一人去碰田边的瓜果,更没人靠近百姓堆放在一旁的粮袋。有个小士兵饿得发慌,盯着不远处的玉米地咽了口唾沫,立刻被班长低声喝止:“忘了军规了?百姓的东西,一根玉米都不能动!”
这一幕被路过的乡绅周先生看在眼里,他捋着胡须,对身边的人感叹:“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军队没有十支也有八支,像沈将军这样把军纪刻在骨子里的,真是头一份。青阳城有这样的军队,是百姓的福气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飞出了麦田,传遍了青阳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青阳军帮着收麦,连掉在地上的麦粒都捡起来还给佃户呢!”
“何止啊,有个兵娃子渴得厉害,都没动田边的西瓜,就喝自己带的冷水!”
“我娘家侄子就在青阳军,说沈将军说了,百姓的一针一线,比金银还金贵,谁要是敢拿,直接军法处置!”
茶馆里,说书先生把青阳军收麦的事编成了新段子,说得绘声绘色:“那沈将军一声令下,五百儿郎如猛虎下山,割麦如练兵,捆禾似列阵,收完的田地,比水洗过还干净!百姓送的吃食,硬是婉拒,只说‘军纪如山,不敢妄动’……”
听书的百姓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有从邻县来的商人,听到这些议论,好奇地打听:“这位先生,您说的青阳军,真有这么好?”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这位客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去东门外的麦田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小老儿夸口,如今这乱世,能有这样军民一心的景象,也就青阳城独一份了!”
商人将信将疑,第二天特意去了东门外。果然看到青阳军与百姓同甘共苦,士兵们帮着搬运麦捆,佃户们给士兵递水擦汗,笑语盈盈,亲如一家。他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这样的地方,百姓安稳,商路自然也安全。回去后,他立刻让人把囤积在别处的货物转运到青阳城,还带了几个同行过来考察。
没过几日,不仅周边州县的百姓知道了青阳城有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好军队,连路过的行商、游医,都纷纷往青阳城聚拢。有人是为了安全,有人是敬佩沈青的治军之道,想前来投奔。
沈青站在城楼上,看着城门处日渐增多的人流,对身边的依云道:“没想到一场秋收,竟有这样的效果。”
依云手里拿着一本名册,上面记着近来投奔的匠人、郎中、甚至还有几个懂算术的账房先生。“民心才是最好的招牌。你对百姓好,百姓就会把你捧起来;军队护着百姓,百姓才会真心拥护军队。这样的青阳城,才能在乱世里站得住脚。”
沈青点头,目光投向城外的麦田。那里,青阳军的身影还在忙碌,金色的麦浪翻滚,映着他们灰色的身影,像一幅流动的画。他知道,这支军队的美名,比任何武器都更有力量——它能聚拢人心,能抵御风雨,能让青阳城在这乱世之中,成为一方百姓向往的安宁之地。
夕阳西下,收工的青阳军列队回城,步伐整齐,歌声嘹亮。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笑着打招呼,有的还往士兵手里塞水果、点心。士兵们笑着道谢,却坚决不收,只挥手致意。
队伍走过之处,留下一路的赞扬声。沈青站在街角,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辛苦,都值了。军纪严明,不是为了苛刻,而是为了守护;美名远扬,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让更多人相信,这乱世之中,总有一些东西,值得我们去坚守。
夜色渐浓,青阳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明亮。沈青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他有信心,只要守住这份军民同心的情谊,青阳城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青阳城的晨光刚漫过城墙,沈府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新招募的青壮们背着行囊,个个眼神发亮,都是冲着“沈将军军纪严明”的名声来的。沈青站在演武场高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手里的令旗一挥:“入营第一课——背军规!”
“第一条!”他声音洪亮,震得场边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不许私拿百姓一针一线,违者军棍二十!”
底下立刻响起整齐的回应:“记住了!”
“第二条!”沈青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一个瘦高个青年身上——那是昨天在城门口被搜出藏了个白面馒头的小子,“军中粮草按需分配,敢私藏食物,罚去伙房劈柴三日!”
瘦高个脸一红,慌忙低头:“是!”
站在队尾的阿木偷偷拽了拽旁边同乡的袖子,小声问:“将军咋知道我藏了个窝头?”同乡没好气地肘了他一下:“你当沈将军的斥候是摆设?赶紧记规矩吧,别再犯傻!”
演武场边的老榆树上,沈青的亲卫正用炭笔把新订的军规写在木牌上。第一条“不许私拿百姓物”下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馒头,旁边打了个红叉。路过的伙夫大叔看得直乐:“这规矩写得明白,连咱大字不识的都懂!”
正说着,沈青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把这个分下去。”他解开绳结,里面是些晒干的野山楂,“训练间隙吃两颗,提神。”伙夫刚要接,又被他按住手,“告诉弟兄们,谁要是敢把这当零食多拿,直接去马厩报道——给战马梳一个月毛!”
伙夫连忙点头,心里却暗道:将军这规矩定得细,可也护着弟兄们呢。
日头升到头顶时,队列里忽然有人打了个趔趄。沈青眼睛一眯:“出列!”那汉子捂着肚子直咧嘴:“将军,早上没来得及吃饭……”话音未落,沈青已经转身进了伙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杂粮粥:“先喝了。记着,以后卯时集合前,伙房会备着热粥,不许空肚子训练——这是新添的规矩。”
汉子捧着粥碗,眼圈都红了。旁边的人捅了捅他:“快喝!沈将军这是刀子嘴豆腐心!”
阿木偷偷摸出藏在怀里的半块麦饼,刚要往嘴里塞,又猛地想起军规,赶紧塞回怀里。沈青不知啥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声音不高却带着力度:“晚上交上来,算你主动认错,不罚。”阿木脸一僵,乖乖点头:“是!”
夕阳西斜时,演武场的木牌上又多了一行字:“弟兄们的口粮,伙房管够,但不许浪费——沈青”。底下歪歪扭扭画了个笑脸,不知是哪个小兵偷偷添的。
收操时,阿木看到沈青正蹲在伙房门口,帮着挑拣野菜。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把麦饼递过去:“将军,这个……”沈青抬头看他,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知道错就好。拿去给那边那个低血糖的弟兄,他早上也没吃。”
阿木愣了愣,转身跑向队列。远处的霞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伙房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混着饭菜香,在营地上空弥漫开来。
新立的军规在晚风里轻轻晃动,木牌上的字迹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沈青看着训练场上渐渐散去的身影,心里清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要的从来不是刻板的纪律,而是让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弟兄们明白——在这里,有人管着,有人护着,更有人陪着,一起把日子过下去。
夜色渐浓,营地里亮起了火把。沈青站在高台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是弟兄们在唱新编的军歌,调子虽糙,却透着一股劲儿。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锋映着星火,也映着他眼底的光。
这青阳城的守御,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