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朱元帅府。
和州帅府的晨雾还未散尽,朱鸣就已从西门外的骑兵营巡视回来。
朱鸣一身轻便铠甲沾了些许尘土,她卸下甲胄,接过亲兵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朱鸣正想歇息片刻,门外突然传来亲兵的禀报声:
“元帅,府门外有位文人求见,说愿来辅佐元帅,共取天下!”
朱鸣握着茶盏的手一顿——
自攻克和州后,虽有不少乡勇、降兵来投,却少见敢直言“取天下”的文人。
她放下茶盏,起身道:
“走,去看看。”
刚到府门,就见石阶下立着一道青衫身影。
来人约莫三十余岁,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衣,腰间系着素色腰带,手中握着一把羽扇。
这人虽面带风尘,却难掩眉宇间的儒雅之气——
这人面容清秀,双目明亮,见朱鸣出来,便拱手躬身。
他的动作从容,没有半分局促,倒真有几分君子风度。
“在下汪广阳,高邮人士。”
“闻元帅兴义师、护百姓,特来投奔。”
“汪广洋愿以微薄之才,辅佐元帅平定乱世,夺取天下!”
来人声音沉稳,字句清晰,没有寻常文人的迂腐,反倒透着几分果决。
“汪广阳?”
朱鸣心中猛地一动——
穿越前读明史时,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此人是朱元璋麾下重要文臣,擅长典章制度与战略谋划,为朱元璋立下了汗马功劳。
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地,遇到这位历史上的谋士!
朱鸣收敛心神,快步上前,扶起汪广阳,语气十分热切:
“先生远道而来,肯屈就辅佐,是我义军之幸!
快,随我入府详谈,别在门外受了寒。”
汪广阳见朱鸣身为元帅,却毫无架子,还亲自扶自己,十分感动。
汪广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顺势起身:
“多谢元帅厚爱。”
朱鸣引着汪广阳往书房走,沿途嘱咐亲兵:
“快去备上最好的雨前茶,再让厨房做些精致点心来。”
亲兵应声而去,汪广阳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义军元帅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礼贤下士,方是成大事者的模样。
进了书房,朱鸣请汪广阳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椅上。
待亲兵奉好茶,朱鸣便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道:
“先生说愿辅佐我取天下,不知眼下和州刚定,先生可有什么见教?”
朱鸣有意试探,也想看看这位历史上的谋士,如今能给出怎样的建议。
汪广阳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喝下,润了润喉咙。
他的目光落在书房墙上挂着的舆图上,缓缓开口:
“元帅先取和州,控淮河之险,又整军揽才,已有根基。
但要取天下,需先定江南——
江南富庶,粮足兵多,若能拿下,便有了与天魔军抗衡的资本。只是……”
他话锋一转,放下了茶盏。
汪广洋目光从舆图上收回,落在朱鸣脸上,语气坦诚:
“朱元帅,莫怪在下直言——
这几日我在和州城内走动,见市集有序、百姓对义军多有称赞。
我便知元帅‘保境安民、善待百姓’绝非虚言,招揽赵德胜这般人才,也足见元帅重视贤能。
但细察之下,朱元帅义军仍有两处隐忧。”
朱鸣身子微微前倾,示意他继续说,心中已暗觉这位谋士的敏锐。
“其一,内政律法尚显粗放。”
汪广阳缓缓说道:
“比如市集商贩的课税,仅靠兵士口头登记,无成文章程;
街巷治安虽有守备军巡逻,却无明确的‘民告官’流程。
百姓遇纠纷,多是找义军兵士调解,少了体系化的处置规矩。
再看城防之外的乡镇,赋税征收、田亩登记,这些依然沿用天魔旧制。
元帅只是减免了苛捐,却未立新规——这便是我说的草莽气息和粗放管理。
战时或许可行,但若想长久守住地盘,终究难以为继。”
他顿了顿,又道:
“其二,行政文士人才匮乏。
朱元帅麾下猛将如云,邓愈、常玉春、徐答皆是能征善战之辈。
冯国用、汤荷、周德星几位虽也能帮着处理些粮草调度、城防登记的杂务,处理简单小事。
可涉及‘田亩丈量’‘律法修订’‘乡镇任免’这些精细政务,终究不是他们的专长。
我昨日路过府衙,见李善长先生案上堆着十余份公文,
从滁州的粮储统计到和州的乡绅安抚,皆需他亲手批复,连歇息的时间都少——
元帅如今已据滁州、和州两座大城,下辖二十余县城乡镇,
这般繁杂的政务,仅靠李先生一人撑着,恐怕不太够。
虽然有几位将领搭把手,终究是外行参与,难成体系。
现在义军的行政系统,怕是早已捉襟见肘了吧?”
朱鸣听到此处,心中不由一惊——
汪广阳不过刚到和州数日,竟能从“课税登记”“公文堆积”这些细节里,看穿义军最棘手的隐忧。
确实,自攻克和州后,她便察觉李善长日渐疲惫。
冯国用懂城防、汤荷熟水路、周德星善火器,这些人也算懂一些内政。
他们虽愿分担内政,可处理起“修订税法”“划分乡界”这类事,总显得力不从心。
好几次都出现过赋税统计出错、公文延迟的情况。
没想到这隐忧已被汪广阳一语点破,连“非专业人做专业事”的症结都说得分毫不差。
“先生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朱鸣坦诚点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对汪广洋的敬佩。
“不瞒汪先生,我近日也觉政务繁杂,李善长先生忙于应对。
虽然有冯国用他们帮忙分担,却也总难做到井井有条。
我知道这些事得靠专业的文士来规划,可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本想等进军江南后再设法招揽,却没想到这隐忧已这般明显。”
汪广阳见朱鸣不掩饰短板,反而虚心承认,眼中赞许更甚:
“元帅能正视问题,已是难得。其实这两处隐忧,根源皆在‘无体系、缺人才’。
眼下和州刚定,尚未与天魔军主力交锋,正是补全内政、招揽文士的好时机——
若等战事再起,再想腾出手来梳理,便难了。”
朱鸣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中已将汪广阳的话记在实处——
这位历史上的谋士,果然一来便点出了义军发展的关键。
朱鸣抬眼看向汪广阳,语气恳切:
“先生既看出症结,想必已有对策?”
“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助我义军补上内政这块短板。”
汪广阳闻言,缓缓起身,对着朱鸣拱手一礼,语气郑重:
“元帅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为元帅草拟《和州内政章程》。
本章程可以明确课税、治安、田亩的处置规矩;
我再举荐几位高邮旧友——
他们皆是通律法、善民政的文士。若能请来,正好与李先生一同分担政务。
这些工作,可以为日后取江南、定天下,打好内政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