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鸣从寿州往西北走了三日,山路渐渐平缓,化作一望无际的平原。
看来快到中州,也就是快到现在的河南了。
朱鸣继续向西北走去,发现不仅土地越来越平坦,周围的农田也越来越多。
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河南都不愧为农业大省。
田地整齐平整,种着大量的粟米和稻谷,朱鸣远远能够看到几个农夫戴着草帽弯腰劳作。
这里相比于合肥感染瘟疫后的死寂、寿州军队巡查的紧绷,多了几分生机。
风里飘着新麦的清香,远处村落的烟囱里升起笔直的炊烟,缠在淡蓝色的天上。
再行一日,已看到了陈州城的轮廓。
陈州城有着厚实的城墙,却没有寿州那般守备森严。
陈州城墙上的箭楼稀稀拉拉,隔老远才有一座。
几个守城的兵丁靠在垛口上,耷拉着脑袋打盹,连过往的飞鸟都惊不醒他们——
果然如彭莹玉和周子旺所言,这里比寿州的守备松懈多了。
朱鸣混在赶集的人堆里,慢慢靠近城门。
城门下只杵着两个兵丁,手里的长矛斜斜倚着,正凑在一起说着闲话。
见人过来,两个小兵也只是抬眼皮扫一下。
挑着菜筐的农妇、扛着锄头的老汉、背着褡裳的货郎,都顺顺当当进了城。
两个天魔小兵连问都懒得问一句,更别提查什么路引。
“进去吧进去吧,别堵着道。”
一个兵丁抬了抬眼皮,瞥了朱鸣一眼。
只见朱鸣身穿粗布衫,背着个小包袱,瞧着像走亲戚的村姑,小兵也就没多问。
他挥了挥手,就放了朱鸣通过,眼睛都没多抬一下。
朱鸣一脚踏进城,顿时感到灵市集的喧嚣,看来这里还比较繁荣。
陈州不算宽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买卖的吆喝声穿透了人潮。
看来这里十分热闹、商贸繁荣。
朱鸣准备找个旅馆先歇脚,于是继续穿过集市往前走去。
沿路朱鸣看到了很多店铺,两旁的铺子挂着五颜六色的幌子。
这里有给人织布的张记布庄、有买卖食物的李记粮铺、铁匠铺门口挂着各种农具,满街都是活泛的烟火气。
朱鸣顺着街走了半程,选了家客栈住下。
这间客栈不大,但是住的人不少,两扇木门虚掩着,门口挂着块褪色的幌子。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嘴角还沾着点口水,打着呼噜。
“店家,还有房吗?”
朱鸣推开门,对老板问道。
老板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有,二楼拐角那间,干净着嘞。”
“那里就一张床一张桌,一晚五个铜板。”
朱鸣从怀里摸出五个铜板放在柜上,老板捏起铜板颠了颠,从抽屉里摸出把铜钥匙递给她:
“楼梯在里头,自个儿上去吧,想吃啥喊一声就行。”
老板说完后又趴回柜台睡觉,脑袋刚挨上胳膊,呼噜声就又起来了。
朱鸣提着包袱上了二楼,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哒”一声开了门。
房间确实不大,却收拾得还算干净,靠墙放着张木板床,铺着粗布褥子。
床的旁边有个大窗户,朱鸣可以从这里看到客栈外的街上。
窗户对着后街,朱鸣推开了窗户,往外看着后街的景色。
后街是片矮矮的土坯房,几个妇人坐在后街的石台上择菜。
这些妇人把豆角、青菜择好,之后放进篮子。
她们嘴里念叨着“今年粟米能多收两成”“听说南边又打仗了,还好咱陈州安稳”。
“先休息一会吧,日后再做打算。”
朱鸣关上窗户,从包袱里摸出块干粮,就着皮囊里的水慢慢嚼着,吃饱喝足后上床休息。
中州的风,比淮南复杂多了,藏着的门道,须得慢慢品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在陈州的市井喧嚣里慢慢淌过。
朱鸣每日早出晚归,四处打探情报和消息。
朱鸣有时混在赶集的人群里听闲话,有时蹲在茶馆角落,听茶客聊南北战事。
渐渐的,朱鸣对陈州有了一定的了解。
陈州虽属中州,却离天魔军的核心防区远些。
这里的官府只求安稳收税,对民间的风吹草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带着盘查也松了许多。
这日傍晚,她刚从市集回来,就听见客栈楼下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几个挑夫模样的汉子围着张桌子,嗓门洪亮地说着什么,连打盹的老板都凑了过去。
“……听说了吗?这附近的太昊陵那边不对劲!”
一个络腮胡汉子灌了口粗茶,压低声音给客栈其他人讲着。
“前儿个夜里,有人瞧见陵里冒红光,还听到哭声,呜呜咽咽的,像是好多人在哭!”
“真的假的?”
另一个汉子瞪圆了眼。
“太昊陵可是上古圣人的陵寝,谁敢在那儿作怪?”
“嗨,谁说不是呢!”
络腮胡拍着大腿,滔滔不绝的说着。
“官府也派人去查了,回来只说‘是山火反光’。”
“可谁不知道太昊陵周围的树都砍光了,哪来的山火?”
“依我看,准是出了啥怪事!”
朱鸣在楼梯口站定,心头一动。
太昊陵她知道,就在陈州城外几十里,传说是上古伏羲氏的陵寝。
太昊陵历来是百姓祭拜的圣地,怎么会突然有异动?是天魔军在搞鬼,还是……和明教有关?
而且,自己之前听到神秘的声音也提到了太昊这个线索。
她转身回房,关上门,走到窗边望着西边的晚霞。
太昊陵的异动,或许正是个解决谜团的线索。
夜色渐浓,陈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朱鸣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摸出短刀别在腰间,又检查了一遍行囊准备去太昊陵看看。
窗外的风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像是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陈州城外的官道上。
朱鸣借着朦胧月色往太昊陵赶,脚下的路越走越荒,杂草没过脚踝,时不时勾住裤脚。
远处的树影歪歪扭扭,像举着臂膊的鬼影。
终于,一片低矮的建筑群撞进眼里——那便是太昊陵。
朱鸣到了太昊陵,发现这里没有朱鸣想象中的庄严肃穆,只有断墙残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大门早塌了大半,只剩两根石柱孤零零地立着。
柱上的雕花被风雨啃得模糊不清,这里荒草丛生,野草长到了半个人那么高。
“果然年久失修。”朱鸣低叹一声,侧身从石柱间挤进去。
陵寝里更显破败,铺路的青石板裂的裂、翘的翘,走起来凹凸不平。
几座石碑歪歪斜斜地杵在荒草里,有的碑身断成两截,碑文字迹被苔藓糊住,看不清原貌。
朱鸣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太昊陵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