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云凤自己当然丝毫都不担心。日本人已经把气氛营造了出来,大伙都要跟着去,呼啦啦一群人出了红翠楼,各自上了自己乘坐的车。在日本车队的引领下,一排车朝着老谭家驶去。苗云凤和龙天运也有幸坐上了杨会长的车,路上,杨会长关切的问她:“孩子,这一去对你不利,你要是真把人给治死了,可有对策?到时候我会帮你解释,就说病人的病情复杂,出现点闪失都是难免的,但你自己也得有话可说啊!”
苗云凤没有向杨会长解释具体情况,只是细致地听着他说话,心里却盘算着怎么问杨会长,认没认出,那个王副官是我父亲。她急欲开口,却屡次被杨会长的迫切打断——杨会长关心的是眼下这个难题该怎么解决。还好,总算找到了个机会,苗云凤开口问道:“杨会长,你看王副官,他长得像谁?像不像你认识的一个熟人?”
杨会长听后,一愣:“像我一个熟人?”他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像啊,我没有长得像王副官这样的朋友。”
一句话,让苗云凤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他马上追问:“那我想问你一句,杨会长,我父亲以前你见过没有?”
杨会长笑了:“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父亲我怎么会没见过?以前我经常和他在一起,我们俩是老朋友,你这问的也太奇怪了。”
这话一说,更让苗云凤疑惑不解。如果真是老朋友,就算过去了二十年,王副官即便突然出现,也不该认不出来啊。人的变化能有多大?无非头发白了、脸上添了皱纹,可轮廓总该相仿,说话的语气、言谈举止,也该没什么大差别才对。他居然说连像都不像,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里正这么想着,车子已经到了地方——果然是老谭家。车进不了胡同,大伙就都下了车,步行过去。小本和于大夫走在最前面,尤其是那个于大夫,示威般的朝苗云凤这边看了一眼,冷笑了两声。
苗云凤心里清楚,这于大夫没安什么好心。正是他告诉谭老爹的儿子,说他爹是被我治成这副样子的。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在搞鬼。于大夫引领着松原和那几个日本“神医”,一同走进了谭老人的院子,后面的人黑压压地跟着一大片。
于大夫只觉得这一次自己可要扬眉吐气了,松原更是满脸自信。小本低着头,在松原耳边嘀咕着什么,松原一个劲儿点头,脸上的神情愈发笃定,显然他们对这件事很有底气。
可接下来,却出现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场面——谭老人居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那个长得像张飞一样粗鲁的儿子。谭老人一见松原和这么多人来了,连忙拱手行礼,客气地说道:“哎哟,松原会长,于大夫你们来了?还有小本大夫,你们都到了?谢谢,谢谢你们的大驾光临,我这小院真是蓬荜生辉啊!”
后面的郑市长和王副官,他不太熟悉,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觉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那几位中国老神医,他们夹杂在人群中,谭老人也没太注意,先给走在前面的这些“大人物”打了招呼。
苗云凤也夹杂在人群中,没有走在最前面。此刻,松原、于大夫和小本等人全都僵在了原地,舌头伸出去半截,都忘了收回来。松原诧异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吗?这个人,就是那天那个快死的老头?”他的中文说得倒挺流利,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目光直盯眼前的于大夫和小本。
小本一瞪眼,冲着于大夫吼道:“你!你怎么搞的?你不是说他都快死了吗?”
于大夫摊开双手,慌忙解释:“我……我来他家看的时候,他确实只剩一口气了啊!”
小本一跺脚,怒道:“你这个废物!回头再跟你算账,你把这件事全搞砸了,我跟你没完!”
旁边有人赶紧劝架,康翻译凑上前来,低头哈腰地说:“会长,你们俩先消消气,这件事咱们还得调查调查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装死,来骗我们出丑呢?”
康翻译这么一说,小本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好狡猾的中国人,居然敢戏耍我们!”他转过身,对着在场的人大声嚷嚷:“大家都看到了吧?中国人多狡猾!他们故意装死,让我们白跑一趟,我们好心来看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无耻、如此奸猾!”
众人都默不作声,不少人憋着想笑。那几个老中医反而有些失落,没看到他们预想中的“好戏”,一个个低头垂脑,情绪颇为低落。
人群中自然有高兴的,一个是杨会长,一个是王副官,还有郑中旭。至于张凤玲,她表面上显得有些漠不关心,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其实苗云凤并不意外,因为谭老人的病是她治好的,她早就知道老人现在已经能够站起来行走了,这和她的推算分毫不差,所以她心里也挺高兴。
苗云凤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没有理会小本的叫嚣,而是走到谭老人跟前,关切地问:“老人家,现在感觉怎么样?”
谭老人看到苗云凤,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自己先跺了跺脚,兴奋地说:“姑娘,你看!我的腿也听使唤了,也能坐起来了!你真是神了!要不是你药到病除,我这条老命就算是搭上了!他们还说我是故意使坏,耍他们,姑娘,只有你知道,要不是你来,恐怕大伙今天看到的,就真是我的尸体了!”
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用多说什么?事实胜于雄辩。于大夫和小本气得剧烈地喘息着,松原更是满脸铁青。康翻译在一旁无奈地摇头。
松原一甩手,冷冷地说:“走,回去再说!”他的话不多,分量却很重,说完扭头就走。跟着他的几个人紧张得身子都有些发抖,于大夫还跟在侧一个劲儿解释:“会长,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啊!”
松原根本没理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直接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哗然。
杨会长走上前来,赞许地对苗云凤说:“云凤,真有你的!想不到你已经把他治好了,怪不得在车上咱们说话的时候,你还那么气定神闲。我就说你这姑娘行,果然没让我失望!好!好!你又为咱们中国人争了一口气,尤其是咱们凤凰城的医界,全靠你才能挺直腰杆啊!小本子这回又落了个空,我看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新花样!”
王副官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走,咱们也回去,让这些老中医们互相切磋切磋吧。”王副官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像那些医生,遇到打击就垂头丧气,遇到高兴事就眉飞色舞,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官员应有的大度和镇定。
苗云凤对这位“父亲”其实还是挺欣赏的,抛开他是自己的父亲这一点,对于一位地方官员,做到这样,也算是百姓们的福气。他希望王副官能够始终保持正义,坚守这份民族气节。
郑中旭和王副官一起准备离开,但他却有些依依不舍,一连回头看了苗云凤好几次。苗云凤故意避开他的目光,生怕和他对视。
这一幕终究还是被旁边的张凤玲看到了,她走过去,“啪”地一拍郑中旭的肩膀,低声说:“你看什么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懂点医术吗?我的医术比她也差不了多少!”
郑中旭诧异地望着他:“你……你也懂医术?”
张凤玲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当然!你不知道而已,你可以问问我义父,那天晚上就是我救了他,帮他治好的伤。我不懂医术,怎么能做到?再说了,我给你治伤,你都忘了吗?”
她这么一说,郑中旭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同离开了。
苗云凤看着这一幕,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是难过,也说不上是生气,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众人都走了,那几个老中医却没走。常大夫大步流星地走到谭老人面前,问道:“你的病,真是这个丫头给你治好的?”
谭老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确实是苗云凤姑娘给我治好的!”
常大夫皱了皱眉:“我不信,我给你号号脉。”
院子里有一张桌子、几把木凳,谭老人便坐了下来。常贵生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仔细号了起来。号了一会儿脉,他冷笑一声,说道:“你这是强装镇定!你这老毛病其实严重得很,你确实中过毒,毒也确实解了,但你身上还有新的问题,恐怕今天晚上,你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苗云凤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常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根据别瞎说!你是不是故意吓唬病人,故意想打压我?”
谭老人却毫不在意,哈哈一笑,说道:“我这条老命都是从鬼门关里拽回来的,还怕什么生不如死?”
常大夫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见分晓了。我不是在吓唬你,这是凭我的经验判断。你觉得这个丫头有本事,你就让她给你治,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解你这个困局。别看日本人没看出来,我常贵生的眼睛,可不会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