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振南和夫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常大夫他们面前,一副恳切的样子。
常大夫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就说这丫头不中用。现在她师也拜了,人也回来了,十天以前我说的话,大家还记得吗?你这孙猴子,就是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也飞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现在总算落到我的话头上了吧?”
“这医疗界,远的不说,就说凤凰城,除了我们几个,你再找比我们厉害的大夫,难!就说你拜师,远了不知道,这方圆千八百里地,除了我们几个,你再找比我们更厉害的,那都是做梦!”
“我们是什么水平?我们传承的可是百草王叶天楚祖师的正统血脉!我师傅是代表灵枢派的江明川,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老神医!我这个不孝徒弟,虽然没能把他的全部手艺都学到家,但也可以说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那些旁支小派里,有点能力的也有,但他们怎么和我们相比?没办法比!”
旁边的金振南听着,一个劲儿地恭维:“对对对,是是是!常大夫说的太对了!还是你们这些正宗正派的名医有本事!今天我们两口子就指望着你们来帮帮忙了,快救救我儿子吧,真急死人了!”
常大夫把袖子挽了挽,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金婉平说道:“我先给他号号脉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早有下人把地面上的碎片扫了出去,还有人给他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常大夫走过去,伸手翻转金婉平的手腕,开始给他仔仔细细地号脉。
手指一搭上他的脉搏,常大夫立刻把眼睛合上,还不时的点着头。宋大夫和赵大夫,在旁边捋着胡子,也是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
苗云凤看到这一切,不急也不慌,就等着他们出结果,想先看看他们能号出个什么名堂来。
过了好一会儿,常大夫皱着眉、苦着脸说了句:“唉呀,你儿子的脉象可是够乱的!华而不实,虚而不浮。”
金振南夫妇关切地望着他。他一伸手,旁边的小厮没明白意思,宋大夫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吩咐:“去拿纸笔来!常大夫要开宝方!”
那小厮这才恍然,迅速取来纸笔奉上。常大夫把纸往床边一铺,刷刷刷就写了两味药材,然后皱着眉开始思索,好半天才写上第三味。就这一张方子,足足开了有半个小时,急得金家的人都摩拳擦掌。
方子开了十几味药,写完之后,常大夫满意地看了看,又把方子递给坐在一旁的宋大夫和赵大夫,传看了一番。两位大夫都连连赞叹,不约而同的伸出大拇指。
常大夫得意的站起身来说:“好了,你儿子的病我已经看透了。不过这病,马上可好不了,这药必须喝上一年半载,慢慢的他才能恢复神智。”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倒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语重心长地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你们不能太着急,要是想看立竿见影的效果,这病没法去根。要想彻底治好,就得听我的,慢慢来。”
金振南夫妇听他这么一说,当时就有点傻眼。一年半载,这当下就见不到效果了?金振南心想,那死丫头给他治病,一会儿就有效果,常大夫虽然保证能去根,可这药效也太慢了吧?半年才能见效,这谁熬得起?半年还不一定,说不定还要一年,这到底算是治好了,还是没治好呢?
早有小厮拿着方子去抓药了,金家自己的药铺里什么药都有。金太太忍不住问了句:“常神医,你能不能先给他扎扎针,让他正常一点?老这么疯疯癫癫地砸东西,把他媳妇的头都砸破了,这可不行啊!老这么着我们也受不了,要是等一年半载,这太煎熬了!求求你老人家,快给想个快招吧,要不然我们两口子也会被折磨死的!”
常大夫哈哈哈一笑说道:“治病最忌讳一个‘快’字!快有什么用?快不能去根!我已经给你们讲得很清楚了,他这病根本上还得从气血上调理。他的气血紊乱,就算你一时把他紊乱的气血镇住,最终还是会乱,这就是治标不治本。我的话你们听懂了吧?”
说这话时,他就准备要离开,可又觉得不过瘾,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苗云凤,冷冷地笑着说:“怎么样?死丫头,这么高明的方子你开不出来吧?你就等着看效果吧,一年半载之后,你再看看你家少爷,会恢复成什么样子!”
另外两个大夫也跟着哈哈哈地笑起来,一副功成名就的嘴脸。宋大夫还恭维地说道:“常大夫这方子,可是绝世良方啊!既给他补气,又给他顺气,安神补脑,还能让他的狂躁逐渐消减,兄弟我可想不出这么高明的方子!难怪你能成为这一行的翘楚,实在是名不虚传!”
他们酸溜溜地说着这些话,不羞辱苗云凤倒还罢了,临走还要冷嘲热讽一番,让苗云凤不得不回敬他们一句:“诸位老前辈,别怪小女子没大没小。他这病,治得好就是治得好,治不好就是治不好。看长效倒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这当下就有能见效的法子,又何必非等半年呢?”
一句话,把常大夫他们几个人噎得没话可说。常大夫瞪着眼,不可置信地说道:“当下就见效?我说的立竿见影,少说也得十天八天,你能当下就给他治好?”
说完之后,他还扭过脸看向宋大夫和赵大夫,几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金振南什么也没说,其实他心里也挺失望,本想着常大夫能给儿子来个绝招,迅速让他恢复正常,可他们好像也做不到,甚至根本就没想过给他扎针试试。
苗云凤说完之后,宋大夫不服气地说道:“你又在吹牛!你要是能治好,金老爷他们还请我们来干什么?”
常大夫更是不服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精神上的毛病,和你治那瘸子拐子可不一样!那种病你一时缓解了他的疼痛,她可能就腿不瘸了、走路不跛了,但这精神上的病,你能一下给他治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苗云凤也不想跟他们争辩,她早就知道,这些所谓的神医请来也是白请。再看金振南的脸色,早已经铁青铁青的了,脸上的表情是失望加懊悔,毕竟是他儿子,牵动着他的心。
苗云凤先走到金振南跟前征询意见:“金老爷,他们都说我给少爷治不好,我也不敢说百分之百保证,那让我试试行不行?我先给他扎几针,缓解一下情况。”
金振南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深吸了口气说:“行行行!你快去试试吧!”
他刚说到这儿,常大夫就和另外两个大夫凑到一起,低声商量起来。一番商量之后,那位赵大夫开口了:“等等!你不是要立竿见影的效果吗?金老爷,我们也做得到!可就是有一点,他就算暂时正常了,也保不了多长时间。你既然喜欢这样,那我就给他扎几针试试,不过他要是再次犯病,你可别怪我们!”
赵大夫要出手,苗云凤自然先把机会让给他。金振南更是欢喜,连连说道:“不怪不怪!咱们长效短效的法子都用着,对我儿子不是更好吗?”
说着,赵大夫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针包,大咧咧地走到金婉平身前,先给他号了一会儿脉,随后打开针包,从里边抽出几根针,捏在右手上,左手在他身上摸索试探了一番,然后就开始下针。
他先在金婉平头上的两处穴位扎了两针,又撩开衣服,在他的肚子上、腿上陆陆续续扎了十几个针。金振南夫妇在一旁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仿佛儿子马上就要康复,像以前那样清晰地叫一声“娘”、叫一声“爹”。
金振南还得意地看向苗云凤,冷哼了一声。虽然没说话,但苗云凤看得出来,他这是在示威,意思是:看见没有?人家也能治好,你就等着丢人现眼吧!
苗云凤依旧不慌不忙,泰然处之。她看这位赵大夫的手法的确不错,扎的穴位也挺独到,按道理说应该能起点作用,不过能不能让他马上恢复正常,在苗云凤看来,还是有点悬。
因为同样的穴位,不同的下针顺序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况且赵大夫手里没有通络针,效果和她的针相差太远,所以苗云凤判断,他大概率起不了太大作用。
果然,赵大夫的针还没扎完,突然,金婉平就醒了。他一睁眼就感觉不对劲,伸手就开始往下扯身上的毫针——先把腿上、肚子上的针拔掉扔在地上,又把额头上的两根针拔了出来,弄得脸上、腿上都是血。
赵大夫吓得迅速往后退,金振南夫妇也有点傻眼,赶紧扑过去想按住他,旁边的方有才也上来帮忙,可三个人愣是摁不住这傻少爷。他的胳膊来回挥舞,一拳还打在了金太太的脸上,打得金太太捂着脸跑到了一旁。
金婉平还大声呵斥道:“你们都是垃圾!都是垃圾!谁让你们把我扎成刺猬的?我不要你们治!换好大夫!你们给我治不好!”
苗云凤听着这话,心里暗道:这哪像疯子?分明是他心里有自己的感受。身上扎这么多针,舒服还是难受,病人自己最清楚。肯定是赵大夫的针没起到任何好效果,不仅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让他心烦意乱,所以他才会这么狂躁。
几个大夫都有点傻眼了——病人不配合,再厉害的神医也没办法。常大夫叹着气说道:“金老爷,这不行啊!我们再有本事,他不配合也没办法。”
他回头又看了看另外两位大夫,无奈地对金振南说道:“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要不就按我说的,让他慢慢喝我开的药,等半年以后再看效果。这少爷实在是不配合,我们也只能先告辞了。”
金太太捂着脸,又气又恼又羞,却还得陪着笑脸应付几位神医,无奈地说道:“那……那常神医,实在不行,就等我儿子冷静了再说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里满是无助。就在这时,苗云凤突然开口说道:“那就让我再给少爷试试吧。”
她这话一出,几个神医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常大夫嗤笑一声:“他都折腾成这样了,谁还能给他扎得了针?你就算有点本事,也不可能给他扎上针!吹什么牛?这是看我们不行,故意显摆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他扎——他在那儿又打又闹的,连他娘都打,你上去还不被他一脚踹飞?呵呵呵,你去吧,你去吧,我们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他安静下来!”
苗云凤也不跟他们争辩,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针包,里面有一根用迷魂粉浸泡过的针。她拔出这根针,径直走过去,一把按住金婉平的腿,“啪”地一下就扎了下去。
金婉平起初还在挣扎折腾,几个神医冷笑着看着她,可很快,奇迹就出现了——金婉平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躺到床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幕让几个大夫都傻眼了,金振南他们总算松了口气,不用再费力按着了。方有才浑身是汗,喘气说道:“唉呀唉呀,累死我了!少爷总算安静了!”
苗云凤又给金婉平号了号脉,发现他的脉象和以前没什么大的区别,还是准备按照之前的思路给他扎针。不过,这次她通过研读药王老前辈的那几本宝书,领悟到了更深层次的道理:运针时要注意先后次序,气血要顺着脉络引导,该用针的穴位,必须严格遵循顺序,不能颠倒或胡乱来。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她先慎重地扎下第一根普通针,想先看看效果。虽然金婉平昏睡着,但从他脸上的表情就能判断出针的效果——如果难受,他会皱眉;如果舒服,他的面容就会松弛。
苗云凤就用这种方法,一针一针地尝试着给他扎针,每扎一针,都会仔细观察金婉平的表情。到了关键穴位,苗云凤依旧用的是她的通络针。
等所有该扎的针扎好之后,苗云凤又开始给他行针,每一根针扎下的穴位,都要仔细搓捻好半天,直到看到金婉平的面容,恢复得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她才确定,金婉平已经恢复正常了。
随后,她信心满满地把针从他身体里一根一根拔了出来。拔完所有针之后,苗云凤冲旁边的丫头喊道:“去给我拿条湿毛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