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苗云凤怕倒不怕,她想这样也好。
能把他们引开,让那个军官趁机逃走,也是好事:
他藏在石碾子后边,要不是我打掩护,很容易就被人发现。
所以他就带着这帮人一直往胡同深处走,结果没看到人,那几个蒙面人可就急了。
带头那小子一推苗云凤,骂道:“你在骗我们!你这小子,我都说了,骗我们的结果就是砍死你!”
说这话时,他就举起大砍刀,要动手。
苗云凤怎么可能让他伤害到自己?
他早就伸手从口袋里摸到了那些药面,准备撒一把就快速奔离。
论跑起来的速度,除非他们用枪,否则根本赶不上苗云凤。在山路上跑惯了的孩子,绝不可能被他们追上。
可那小子刚举起刀,后边就响起了枪声,还有人打亮了手电筒,光线照在他们的后背上。
苗云凤没回头,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睁不开,转眼之间就有三个人被打死,剩下的人撒丫子就跑。
苗云凤“啪”的一下把身子靠住了墙,开枪的人并没伤害他,而是从他身边冲过去,追赶那几个蒙面人。
她也看清了,是一帮戴着大檐帽、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他们一边跑一边开枪射击,逃走的人里又有应声倒地的。
等这些人追过去之后,苗云凤也没必要在这儿留着了,她转身就往回走。
等到了那个石碾子旁,那军官早就不见了,她估计对方已经被人救走。可能这个军官,就是那伙士兵里头的长官。
而她出来的目的,是查访那个陷害母亲的人,所以她赶紧疾步朝着红翠楼赶去。
到了红翠楼所在的街道,那里还是那么热闹。
她这身穿着,让人看了就跟乞丐差不多,在门口转了一圈,也没人理会她。
门外有卖茶叶蛋的、卤煮火烧的、羊杂汤的,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个卖烟的匣子,一手拿着大前门,一手拿着哈德门,朝着过往的顾客推销:“哈德门、大前门!香烟劲儿足,又解馋!烟挺好,钱不贵,五分两毛咱都有!”
看到有钱的老板走过来,小姑娘就赶紧把烟递过去揽生意:“大爷要不要来一盒?尝尝这烟地道不地道!”
苗云凤观察到,这卖烟的小姑娘鞋子还破了个大窟窿,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他不知道小姑娘这一晚上能卖多少钱。
可就在这时候,走过来两个日本武士。
苗云凤故意装作捡东西,低着头躲过了他们。
其中一个日本武士伸手就抓了小姑娘两盒烟,小姑娘赶紧喊:“大爷,大爷!我小本生意不容易,您得给钱才行啊!”
那日本武士抬起脚来,“砰”的一下就把小姑娘踹倒在地,烟盒子撒了一地,可那两个日本武士揣着两盒烟就进了红翠楼。
小姑娘哭着赶紧去捡烟,苗云凤真想冲过去给那两个日本武士一脚,但身有任务不能暴露,只能隐忍着,回过头来帮小姑娘捡烟。
就在这时候,从红翠楼里走出来两个军爷,走到这儿时正好踩在小姑娘的烟盒上,直接踩扁了好几盒烟。
小姑娘哇哇哭着爬过去:“大爷,大爷,别踩,别踩!”
可烟盒已经被踩扁了,小姑娘哭着捧起那些烟,泪流满面:“我的烟,我的烟……我怎么办啊?”
苗云凤也顾不得多想,迅速把周围掉落的烟都捡起来,扔进她的匣子里。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看着苗云凤,手里还抓着踩扁的烟,委屈地说:“大叔,谢谢你帮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说这话时,她一个劲地抹眼泪。
苗云凤把她的烟收好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妹妹,你在外边等着,我帮你进去找回场子,他们欠你的钱,我给你要回来!”
小姑娘一听,惊奇地看着这个大胡子叔叔,有点不敢相信。
苗云凤二话不说就往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鼠尾胡把她拦住了,她早有准备,立刻说道:“我是给进去的那两个东洋老爷送烟的。”
她手里拿着小姑娘的两盒烟,鼠尾胡一听是这种情况,也没敢拦他,就放他进去了——这守门的可能挺怕东洋人,不敢惹他们,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就信了,毕竟苗云凤手里确实有烟。
她就这样顺利进到红翠楼里,而且径直奔了二楼——她知道这些人应该在那里,上次他们就是在那间屋子。
等走到那间屋子门口,苗云凤就听到女子的嬉笑声,这时候她已经把药粉准备好了。
听到那两个日本武士说话的声音后,她推门而入,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日本武士一瞪眼,大骂:“八嘎!滚蛋!”
来了句中外结合的话语。
苗云凤故意装作吓了一跳,袖子一抖,抖的同时药粉的烟雾已经散了出去,她自己早闭住了气,然后赶紧点头哈腰地往外走。
出来之后,她在过道里先溜达了一会儿,看看有没有鼻子长痣的小伙计,后来听到屋里噼里啪啦有了动静,盘子也摔了,桌子也倒了,她就知道药效起作用了。
于是悄悄推开门,探头一看,果然那些人都倒了,赶紧走进去,照准那两个日本武士的脸“噼里啪啦”来了几巴掌,两个东洋鬼子都没放过!她知道现在打他们,他们也没知觉,除非往他们脸上泼水才会激醒。
出了这口气,她又从其中一个日本武士身上,摸出十几块大洋,抓在手里就往外走,一出去又把门关好,顺利出屋也没人发现她。
进到红翠楼,她始终在用目光搜寻,看看有没有鼻子上带痦子的那个小伙计。小伙计倒是不少,可就是没看到那个人。
当然,她也知道,没看到并不一定就没有,也可能对方在某个地方,正好没被她发现,也可能在楼后边的院子里,这都说不准。
第一次来没找到,苗云凤也没泄气,知道以后还会有机会,这里不能久留,更不能四处乱转、东寻西找,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从二楼下来,麻溜地到了外边。
过门口的时候,他还朝鼠尾胡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等出去之后,见到卖烟的小姑娘抱着她的烟匣子,还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哭泣。
苗云凤赶紧走过去,先把那两盒烟“啪”地甩在她的匣子上,小姑娘吓了一跳。
然后苗云凤又领着她到了更僻静的地方,才把那十几块大洋拿出来,“啪嗒啪嗒啪嗒”放到她手里。
小姑娘有点傻眼,磕磕巴巴地问道:“大叔,你、你、你……”
苗云凤紧闭嘴唇,把她的十指合上,让她抓紧这十几块大洋,告诉她:“妹子,回家吧,别卖了,挣的钱不少,别在这里受这种屈辱了。”
说完之后,她扭头就走。
小姑娘在后边喊了一句:“大叔!”
苗云凤早一溜烟地,消失在黑夜的街道上。
等他回到家,心潮难平,一想到那些可恶的东洋鬼子,就愤恨不已。那两个无视别人疾苦的军官,更是让人痛恨。
母亲见她回来后低头不语,就知道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赶紧问她。
“孩子,你到底怎么了?看你很不高兴,是不是出去遇到了意外,孩子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跟娘说,或许我能帮你解除心里的郁结!”
苗云凤叹了口气说:“我就是觉得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五等呢?有些人高高在上,拿别人的生死,拿别人的疾苦,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们践踏一个人的艰难的生存,丝毫没有羞耻心,毫无感觉,我就想问问他们,他们自己难道没有家庭,没有子女,他们哪知道,他们那一脚踩下去,是踩在孩子的心上了!还有那两个东洋鬼子,他们夺走的不是烟,而是夺走了咱们中国人的尊严,所以我必须要帮那个小女孩出气,我打了那两个日本浪人几十个耳光子,我让他们知道,想占别人的便宜,自己就得先吃亏!”
母亲听了女儿的话,就知道他出去之后又干了件大好事。这是欢欣鼓舞的事情,她又为什么难过呢?
苗云凤怕引起母亲的担忧,遂不再说,而是赶紧帮母亲换药,又帮她针灸。
母亲问她是不是没找到那个人,苗云凤点了点头。
母亲说:“这件事情先别着急,也许某一天,咱们不经意就能看到他,你放心,他有这个明显的特征,跑不了。”
苗云凤也赞同母亲的话,而且他知道,每次出去,母亲都会担心,她也不想让母亲过度担心。
第二天,金太太又派人来找苗云凤,传话的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不是上次那个恶毒的老婆子。
苗云凤心想,要是老婆子再来,她真的要出出气,那老婆子说话太损了,这小丫头说话还客气,只说金少爷又犯病了,疯得厉害,太太让你赶紧去。
苗云凤没敢迟疑,赶紧跟她去处理。
算了算日子,苗云凤发现上一次用通络针治疗之后,这傻哥哥保持了两天正常,这次他还是给对方用了通络针。
经过半天的治疗,金少爷又恢复了正常,金太太拍着桌子高兴得不得了。
苗云凤发现,这招对他们太起作用了——针灸治好了这个傻哥哥,金太太对他就相对宽容一些。
后天就是市长儿子的订婚宴了,金太太现在对她这么依赖,她要是想去,估计金太太也不见得拦她。
少爷的病情掌握在苗云凤手里,她也算是有了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