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情况,苗云凤也是措手不及。不过现在她关注的已经不是赌局的胜败了,满心关切的是赵大爷的安危。到了晚上,她果断决定离开金府,出门冒险去给赵大爷诊病。
她带好医药箱,想让一个老伙计跟着自己。那老伙计满脸担心地说:“姑娘,你擅自出府,若被金老爷知道,麻烦可就大了!”苗云凤略一沉思说:“晚上出去,他们能知道吗?”老伙计担忧地说道:“这很难说,金大老爷为人奸滑,万一他外伏眼线,你的行踪说不定就会暴露,那可怎么办啊?他肯定会拿这个当理由惩罚你的!”
苗云凤想了想:被他发现,顶多就是罚我,赵大爷的病情不能耽误,遂坚定地说:“事到如今,也顾不上我个人安危了。人命关天,我必须赶紧去给大爷看病!”她带上一些必备的药品,又做了乔装改扮——穿上另一个老伙计的衣服,打扮得像个普通老人。
就这样,两人悄悄打开药店门,趁着夜色奔向了赵大爷家。这个老伙计熟悉路径,领着她左拐右拐,进入了一片贫民窟。那里的住宅又矮又破,房屋简陋得让人揪心。在一间透着灰暗灯光的小屋前,老伙计告诉苗云凤:“这就是赵大爷家。”
还没进屋子,苗云凤就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她心里一沉,暗忖:这么多天的努力,难道都白费了?到底是谁这么黑心,对一个老人下手!
两人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赵大爷的儿子。小伙子一见是两个陌生人,立刻警惕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苗云凤没卸去伪装,一旁的老伙计赶紧解释:“我们是金家‘回春堂’药铺的,特地来看看赵大爷。”
小伙子当即就听明白了,赶紧转身招呼:“快请进!我爹他……”苗云凤进屋一看,赵大爷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咳嗽声停不下来。她连忙卸下头上的伪装,赵大爷一看是她,激动得眼含热泪,有气无力地说:“小姐……金小姐……这怎么好意思,还劳烦你来看我……我这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苗云凤赶紧打断他:“大爷,您别这么说!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偷袭您了?”老人家喘了口气,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傍晚我在外边溜达,刚想回家,就从墙角冲出来两个人,不分青红皂白,照着我的肚子打了好几拳。我还没看清他们的样子,人就跑了。把我气得……!挣扎着我回到家,嘴里一咸,就吐了口血……”
苗云凤立刻给赵大爷号脉,越号眉头皱得越紧,连连摇头:“这病症更复杂了。”但她并没有失去信心,接着说:“表面看不出伤,但内脏肯定受到损伤了。我推断,您肚子里可能还有淤血,需要梳理好气血,慢慢就会好起来。”
说完,苗云凤果断拿出银针,在赵大爷的肚子上、胳膊上选了好几处穴位扎下去,然后逐个穴位施针调理。从晚上一直忙到天光破晓,她才把针收了起来,累得满头是汗。再看躺在床上的赵大爷,气息变得匀称,也不咳嗽了,脸上还略带了些红润。
苗云凤又对他儿子说:“大哥,你最好给大爷熬碗老母鸡鸡汤,让他补补身子。我想过几天,他就能好利索了。”小伙子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扑通”一声就给苗云凤跪下了,连连磕头:“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怎么报答啊!我爹好多了,多亏你施以援手,我们真是无以为报!”
苗云凤笑着把他扶起来:“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大爷现在身体不方便,往后我每天晚上来给他治疗,就不用让他跑我那儿去了。我来的时候还是这个装扮,因为我没有人身自由,到时候我一敲门,你们开门就行。”赵大爷的儿子连忙点头答应。
就这样,苗云凤一连七天,每天晚上都去给赵大爷治疗、熬药。七天之后,赵大爷已经能站起来了,不仅能在地上走动,还能活动活动胳膊,说话也不气喘了,脸色更是红润了许多。算下来,从开始治疗到现在,大概已经有半个月了。
赵大爷心里有了主意,没和苗云凤商量,就对儿子说:“孩子,咱们得报答恩人呀!”他儿子立刻明白过来,赵大爷接着说:“咱们去找金振南,把‘回春堂’的牌匾给姑娘要回来!”他儿子拍拍胸脯:“对!我再找几个哥们,咱们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我就不信金振南还敢赖账!”
于是,加上赵大爷的儿子找的人,一共六七个人,直奔金振南的住所,路上知情者又跟上了十几个,看热闹。到了金家门前,他们一通报,金振南顿觉奇怪——老赵头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他慌不迭地从里边出来,一出门就看到赵大爷身后跟着一帮人,而且赵老头正在给围着他的人宣讲:“大家快看!这就是金家二老爷的女儿给我治好的病!我现在不咳嗽了,走路也有劲儿了,多年的老毛病啊,多亏金小姐给我治好了!”
金振南看着眼前的事实,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走到赵老头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见他说话又是打招呼,竟真的没咳嗽一声,而且脸色红润,他当时就哑口无言了。金大老爷心里犯嘀咕:这怎么回事?明明让日本武士打了他一顿,打得都吐血了,按道理说他现在都该奄奄一息才对,怎么不仅没死,还活得这么精神?难道真是那小丫头治好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哪来的这么高明的医术?
突然,金振南想到:莫非是那本书?我们祖上留下来的那本医书,被她得到了?这也说不定!我父亲既然把遗嘱、药店都给了老二,这本秘传医书,肯定也传给老二了!真是便宜她了,我这次失算了!
事到如今,他不承认也不行了——人家病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虽然不能说完全康复,可已经大有起色。当初打赌时就说好了,只要病情好个十之八九,就得把牌匾送回去。面对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来找他,他这张老脸实在挂不住,只好咬着牙对方有才说:“方管家!听到没有?派人去抬那块匾!”
方有才还有点糊涂,问:“老爷,抬哪块匾啊?”金振南气得骂道:“你他妈故意气我是不是?就是那块‘妙手回春’的匾!”方有才挠着头皮:“哪有‘妙手回春’的匾啊?我看咱们屋檐底下只扔着一块,是那块吗?”
金振南气得想骂娘,忽意识到,是自己嘴一瓢,竟然把“回春堂”说成“妙手回春”了,难怪方有才听不懂。在场的老百姓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有人趁机喊:“没错!二老爷的女儿真是妙手回春啊!”
金振南没脸再多说,只能让方有才和另外两个伙计扛着那块“回春堂”的匾,混在人群里,一起给苗云凤送了回去。大伙七手八脚地,很快就把牌匾挂在了“回春堂”的门上。
其实那时候,苗云凤还在金府干活。她刚劈完一大堆干柴,累得满身是汗,小可跑过来告诉她:“小姐,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那边热闹得很,人们把牌匾给你送回去了!”
苗云凤一听,有些诧异:“怎么回事?”她问小可:“是我大伯亲自送回去的吗?”小可摇着头:“我不知道,是刚才一个丫鬟告诉我的。”苗云凤想回去看看,却被金府里监工的老婆子拦住。老婆子大骂:“你赶紧干你的活!今天要是不把院子里的杂草全部铲干净,你就别想休息,干到晚上也得干!”
苗云凤没办法,只能继续在大院里清理石缝里冒出来的杂草。杂草其实不多,但必须检查每一条石缝——否则的话,只要老婆子发现有杂草露头,见一棵就抽苗云凤一鞭子。老婆子不惩罚别人,就专挑苗云凤的毛病。
大伙给苗云凤挂好牌匾后,她的母亲万幸娟抱拳当胸,向大家道谢:“我女儿能有今天,全靠大家帮忙,谢谢各位了!”有人趁机问:“二少夫人,二小姐叫什么名字啊?您得告诉我们她的大名!这么有名气的大夫,我们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将来怎么歌颂她的功德啊!”
万幸娟心里犯了难:我该怎么说呢?我女儿的确有名字,刚出生时我就给她们起好了。大女儿叫金婉仪,二女儿叫金婉宁。按道理说,她是我的二女儿,应该叫金婉宁,但她爷爷之前已经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苗云凤,现在她又冒用着姐姐的名字张凤玲。这要是当众宣布,该叫她哪个名字呢?按眼下的情况,本该叫她张凤玲,可万幸娟还是觉得,该和女儿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这是件大事,得看她自己是什么态度。
到了深夜,苗云凤才从金府回来。她干的活又繁琐又累,到家后“扑通”一声就躺在床上。万幸娟赶紧过来,心疼地问:“孩子,怎么累成这样?”苗云凤有气无力地说:“他们故意难为我,把最重的活都交给我干,恨不得把我累死。”
万幸娟心疼地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受这份苦,我得想办法帮你赎身!”突然,她想起了白天的事,又问:“孩子,今天那些病人向我打听你的名字,该公布你哪个名字呢?我给你起的名字是金婉宁,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还是用你姐的名字张凤玲?”
苗云凤想了想:“其实应该叫金婉宁,这是父母给我起的名字。但要说最有感情的,还是苗云凤。”她也有些困惑,又累又困,便对母亲说:“这样吧,让我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再告诉你该用哪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