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王公一言既出,法则随之改易。
整个秦广王殿,仿佛被投入了一座无形的熔炉,原本阴森、酷烈、带着血海腥气的审判道韵,被强行剥离、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恢弘、清明、带着厘定乾坤意味的秩序之力。
殿内跪伏的鬼吏判官们,只觉得神魂一轻,以往判案时那些因畏惧上官、或因潜规则而存在的模糊地带与无形枷锁,此刻竟烟消云散。
许多积压在心底、认为判罚不公却不敢言的案例,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心头,对与错,功与过,界限分明。
而那高高在上的秦广王,感受最为强烈。他发现自己与这阎罗殿的权柄联系变得晦涩不堪,那源自血海、赋予他生杀予夺之力的法则,被一股更根本、更至高的规则力量所覆盖、所排斥。
他就像是被夺去了权杖的国王,空有太乙巅峰的修为,却难以调动这殿内的法则之力来对抗东王公。
“你……你竟敢篡改地府法则?!”秦广王又惊又怒,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无法理解,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如此轻易地覆盖道祖定序时便存在的幽冥规则?
“非是篡改,而是拨乱反正。”东王公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地府秩序,关乎众生轮回之公平,岂容私心玷污?今日,贫道便以此殿为始,重定这幽冥审判之序!”
他不再理会色厉内荏的秦广王,目光扫向下方一位因感受到新秩序而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老判官(正是那位上奏的判官):“你,上前来。将车迟国三师魂魄案卷,以及近期所有存疑卷宗,即刻调出,于此殿公开复核。”
“遵……遵法旨!”那老判官激动万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起身,也顾不得秦广王杀人的目光,迅速命鬼差将一摞摞厚重的黑色卷宗搬至殿中。
东王公神念如电,瞬间便扫过所有卷宗。其中冤屈、不公之处,在“秩序”与“因果”概念的映照下,无所遁形。
他首先拿起车迟国三师的卷宗,略一浏览,便冷声道:“虎力、鹿力、羊力,生前以微末道行,祈雨解旱,驱邪保民,于车迟国功德不小。所谓‘亵渎正法’,纯属欲加之罪!判入畜生道,大为不公!即刻改判:依其功德,送入人道,转生福寿安康之家!”
他话音落下,那卷宗之上,原本朱笔批注的“畜生道”字样,竟在秩序之力的作用下自行消褪,重新浮现出“人道·福寿”的金色批注!
同时,冥冥中一股力量降临,直接将已被押往畜生道入口的三师魂魄拘回,送入人道轮回通道!
“不!你不能……”秦广王想要阻止,却被那股无处不在的秩序之力死死压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东王公改写判决。
紧接着,东王公又拿起另一份卷宗:“此妖魂,生前吞噬生灵过百,业力深重,仅因向判官行贿,便被判入人道?改判:打入第十四层枉死地狱,受刑千年,再议轮回!”
又一份:“此老妪魂魄,一生行善,只因寿终时未曾供奉地府阴差,便被刁难,拖延投胎?即刻送入人道,并追究相关阴差渎职之罪!”
“此战魂,保家卫国战死,功大于过,为何判入饿鬼道?改判:依其战功,可入天人道为天兵,或入人道将门之家,由其自选!”
……
东王公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最终的审判,在秩序之力的加持下,言出法随,直接改写着地府的判决。
一道道冤屈得以昭雪,一桩桩不公得以纠正。整个秦广王殿内,金光与黑气交织,旧的秩序在被迅速瓦解,新的、更公正的秩序在被强行建立。
无数被改判的魂魄感激涕零,朝着东王公的方向叩拜。而那些原本徇私舞弊的鬼吏判官,则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秦广王看得目眦欲裂,这简直是在掘他冥河一系在地府的根基。
“东王公!你欺人太甚!”他猛地咆哮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强行催动自身血海本源,一道污秽血腥的血光自他天灵冲出,化作一道符诏,就要撕裂虚空,显然是向冥河老祖求救,并试图引动整个地府禁制对抗东王公的秩序领域。
“冥顽不灵,自取其辱。”东王公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屈指一弹。
一缕微不可查的归墟意蕴后发先至,点在那道血光符诏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蕴含着秦广王精血与求救信息的符诏,如同被投入了永恒的终点,瞬间黯淡、瓦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传出大殿,便彻底归于虚无!
秦广王遭到反噬,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与恐惧之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所有的依仗都显得如此可笑。
就在东王公以雷霆手段整顿秦广王殿秩序之时——
“轰隆隆——!!”
整个幽冥世界,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从沉睡中苏醒!
远处,那无边无际、血浪滔天的幽冥血海方向,传来了冥河老祖那蕴含着无尽杀戮与暴怒的宏大意志:
“东!王!公!”
“安敢犯吾血海,乱吾地府?!”
“今日定叫你来得去不得!”
伴随着这声怒吼,整个地府的天空都被染成了血色!无穷无尽的血浪自血海方向奔腾而来,血浪之中,无数阿修罗族战士咆哮嘶吼,更有一座由亿万生灵骸骨与怨念凝聚而成的血海大阵虚影,遮天蔽日,朝着秦广王殿的方向碾压而来!
冥河老祖,这位执掌杀戮、立于血海便近乎不死的准圣巅峰大能,终于被彻底激怒,亲自出手了!
混元圣皇,对阵血海之主!
地府秩序之争,瞬间升级!
所有幽冥生灵都感受到了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瑟瑟发抖。
东王公立于殿中,感受着那席卷而来的滔天血煞与准圣巅峰的威压,脸上却并无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
他缓缓转身,面向那血海而来的方向,青衫无风自动,周身那重构秩序的恢弘道韵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炽盛。
“冥河,你终于肯出来了。”
“也罢,便让贫道看看,你这血海之道,可能挡我‘概念’之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