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电子设备强制检查的通知,像一道最终判决,砸在每个人心头。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绝望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胸口。肖伟 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他要的不再是打压,而是彻底的、物理意义上的“清除”。
旧联络方式已全部作废,但绝望催生了新的、更原始的通讯方式。予 在女厕所隔板的缝隙里,找到了 丁 用口红留下的颤抖记号——一个代表“危急”的三角形。在操场单杠下方的隐蔽凹槽,她摸到了 哲 塞入的、用油纸包裹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拼了?”
就连一向跳脱的 逸,也在予放学必经的巷口墙上,用粉笔画了一个极其潦草、却约定好的笑脸,那是“准备行动”的信号。
无需言语,决绝的意志已在沉默中达成共识。等待,意味着灭亡。证据必须在那台冰冷的“数据清洗”机器开动之前,送出去,公之于众!
目标,再次指向那本 红色笔记本 的实体。照片或许会被质疑为伪造,但染着肖伟指纹和笔迹的原始物证,是无可辩驳的铁证!而根据 倪 拼凑出的信息,肖伟在经历顶层会议室的风波后,似乎将笔记本转移到了他认为更安全的地方——他那间位于行政楼、拥有独立门禁的办公室。
这无疑是龙潭虎穴。行政楼监控密布,肖伟的办公室更是重中之重。
“我去。”倪 的声音在废弃锅炉房的临时碰头点响起,干涩,却斩钉截铁。他看着予,眼神里是赎罪般的决然,“我对那里的监控和保安换班时间最熟。而且……这是我欠你们的。”
“不行!”哲 立刻反对,“肖伟现在最想弄死的就是你!你去等于自投罗网!”
“正因为最危险,他才可能想不到我还敢去。”倪惨然一笑,扯了扯嘴角,“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予看着倪,看着他眼中那片燃烧殆尽的灰烬,以及灰烬深处最后一点不甘熄灭的火星。她明白,倪需要的不仅仅是将功补过,更是一种自我救赎,一种对过去那个作为“执行者”的自己的彻底告别。
“需要接应。”予最终开口,没有直接反对,而是看向哲和逸,“逸,你需要制造一个比上次更大、更持久的混乱,必须把行政楼至少一部分保安力量吸引走。哲,你负责在行政楼外策应,一旦倪得手,或者……暴露,你需要接应他撤离,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哲重重捶了一下身边的铁管,发出沉闷的回响。
逸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这次,玩把大的!”
行动时间,定在次日中午,午休人流量最大、也是保安相对松懈的时候。
次日,正午。
阳光刺眼,校园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之下。学生们行色匆匆,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逸 的行动率先开始。他没有选择广播或网络,而是利用了学校老旧电路系统的弱点。在精确计算的时间点,教学楼、实验楼多个区域的电闸接连因“过载”而跳闸,引发局部停电和短暂的混乱!几乎同时,几个设置在垃圾桶内的、由化学实验材料简单制作的“烟雾装置”被远程触发,释放出大量无害但极其刺鼻的浓烟!
“着火啦?!” “停电了!” 惊呼声、奔跑声、咳嗽声瞬间在各个楼层爆发!保安室的电话被打爆,大部分人手被迫赶往处理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故”。
行政楼 的保安也被抽调走一部分。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倪 动了。他穿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套近似校工的衣服,压低帽檐,利用他对行政楼监控盲区和通风管道的惊人熟悉度,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楼内部。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旧伤在紧张下隐隐作痛。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肖伟冰冷的眼神,哲愤怒的质问,予沉静的目光,还有……那些他曾参与制造的、其他学生的痛苦。
他不能失败。
终于,他来到了肖伟办公室门外。高级的门禁锁闪着幽光。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小的、非金属的工具——这是 航 在被彻底孤立前,根据倪提供的锁具型号,偷偷计算并打磨出来的开锁探针。航说过,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倪的手很稳,他将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屏住呼吸,凭借着过去在极端环境下锻炼出的专注力,感受着内部细微的机括变化。
一秒,两秒……
“咔。”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响动。门锁绿灯亮起。
成功了!
倪迅速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办公室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肖伟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没有!他又迅速扫过文件柜、书架……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墙角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型保险柜上。难道在里面?
他尝试了一下,保险柜纹丝不动,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混乱声似乎正在逐渐平息。保安随时可能返回!
就在倪几乎要放弃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办公桌下方,一个带有钥匙孔的、伪装成主机动能箱的暗格吸引了他的注意。一种直觉驱使他蹲下身,尝试用那把复制的万能钥匙(他曾用它打开过顶层会议室)插入。
“咔嚓。”
暗格弹开了!里面,赫然躺着那本如同凝结着血污的 红色笔记本!
倪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一把将笔记本抓起,塞进怀里,正准备撤离——
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被从外面转动了!
倪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他猛地冲向窗户(肖伟的办公室在一楼),试图强行破窗!
但已经晚了!
门被推开,肖伟 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没有去处理混乱,而是直接杀回了自己的老巢!他一眼就看到了敞开的暗格和倪怀中那无法完全掩盖的红色一角!
“倪——!!!” 肖伟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眼中的怒火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猛地扑了上来!
倪知道无法从窗户逃脱了,他转身,将笔记本死死护在怀里,用肩膀硬生生撞开试图拦住他的肖伟,向着门口冲去!
“拦住他!!” 肖伟对着闻声赶来的保安嘶吼。
倪如同困兽,在狭窄的办公室里与肖伟和保安扭打在一起。他凭借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多年锻炼的体能,竟然一时没有被立刻制伏。但他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怀里的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看到了门口闻讯赶来的、脸色煞白的 予 和 哲——他们是按照计划在外围策应的!
必须把证据送出去!
在又一次被肖伟死死抓住手臂的瞬间,倪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红色笔记本猛地向外一抛!同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走——!!!”
红色的笔记本划出一道弧线,飞向门口。
哲 眼疾手快,在保安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他看了一眼被肖伟和保安死死按在地上、嘴角溢血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倪,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走!”予 厉声喝道,一把拉住还想冲进去救人的哲。
哲咬碎了牙根,最后看了一眼倪,转身与予一起,撞开围拢过来的其他闻讯赶来的老师,冲出行政楼,瞬间消失在正午刺眼的阳光和尚未完全平息的校园混乱之中。
肖伟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着倪那带着一丝解脱和嘲弄的眼神,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倪的身上:
“废物!叛徒!我看你还能硬气到几时!”
倪蜷缩在地上,承受着雨点般的踢打,却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予和哲消失的方向,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证据,终于……送出去了。
他闭上了眼睛。
行政楼内的喧嚣、肖伟的咆哮、身体的剧痛……一切都渐渐远去。
他好像……终于解脱了。
而校园之外,握着那本滚烫的、承载着无数秘密与罪恶的红色笔记本,予 和 哲 知道,最后的战役,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们要用这本染着血与火的笔记,去叩响正义之门,去完成那最后的……淬火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