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卷入漩涡的纸船,在流言的浑水和自我的谴责中打转,快要散架。与 予 的疏远是她心中最深的刺,每次看到予独自一人、或者与 智、章 低声交谈时,那根刺就往里钻得更深一点。而她那要命的记性,更是让这种痛苦雪上加霜——她常常会恍惚间忘记为什么她们会变成这样,只留下一种空洞的难过和想要靠近的本能,随即又被残酷的现实和周围的眼光打回原形。
她的口头禅“好的老师”,曾经是乖巧顺从的象征,如今却像一种讽刺。每当她对肖伟的指令下意识地回应出这句话时,都能感觉到周围一些同学投来的、混合着同情与鄙夷的目光。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这烂记性,更恨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源头。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凡的课间。肖伟 将 予 叫到讲台前,不是为了训斥,而是以一种看似温和,实则更具压迫性的方式,询问她关于“班级文化建设案例”的后续想法——他明知这项工作已经交给了别人,却偏要这样问。
予站在那里,背脊挺直,语气平静地回答:“肖老师,这项工作目前由其他同学负责,我不太清楚进展。”
肖伟推了推铁框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哦?是吗。我以为你作为前团支书,会持续关注呢。看来是老师想多了。” 话语里的绵里藏针,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丁 就坐在不远处,她看着予独自承受着这份无形的压力,看着肖伟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一股久违的、被压抑许久的怒火,混合着对好友深切的心疼,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予一个人战斗,而自己却因为害怕和糟糕的记忆力躲在角落里!
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可能会再次被流言中伤,忘记了肖伟的可怕,她只记得予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只记得她们应该站在一起。
下午放学,丁 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书包离开。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像是要耗尽全身的勇气,然后径直走向正在收拾东西的 予。
予看到丁走过来,有些意外,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予,”丁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下意识地又想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忘记要说什么,“去老地方,好吗?”
予看着丁那双白色眼镜后不再闪躲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她们来到了实验楼后那个熟悉的角落,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长。
“对不起!”刚一站定,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对不起,予!我不该躲着你,我不该那么软弱!我……我老是记不住事情,但我记得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能再看着你一个人了!”
她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毫无形象可言,却带着一种破碎后的真实。
予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丁,心中那层坚冰终于彻底融化。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丁颤抖的肩膀。
“笨蛋,别哭了。”予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我从来没怪过你。” 她知道丁的记性,知道她的挣扎,比起背叛,予更心疼的是丁独自承受的恐惧和愧疚。
“我要和你一起!”丁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眼神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要和你一起对抗肖伟!我不要再当缩头乌龟了!我……我可能还是会忘记很多事情,会丢三落四,但这件事,我死都不会忘!”
看着她信誓旦旦却又带着点滑稽的样子,予忍不住破涕为笑。她用力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就在这时,智 和 章 也寻了过来,看到抱在一起的予和丁,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章咧开嘴笑了,智也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丁姐,你可算想通了!”章大大咧咧地说。
丁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依旧挺直了腰板。
智 将目前的情况,包括秘密据点、录音笔的计划,简单地向丁说明了一下。他特别强调了谨慎和保密。
丁听得非常认真,努力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嘴里下意识地喃喃重复:“好的……据点……录音……保密……” 那副努力想要克服自身弱点的样子,让其他三人都有些动容。
“没关系,”予握住丁的手,“我们会提醒你的。我们一起,互相提醒。”
丁用力地点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份因为遗忘而产生的无助感,似乎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共同目标”的力量所取代。
当她们四人一起走出校园时,夕阳正好。丁 习惯性地检查着自己的书包,突然惊呼:“啊!我的数学卷子好像忘在教室了!”
予 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带着笑意:“走吧,陪你回去拿。”
章 在一旁夸张地扶额,智 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遗忘或许是一种缺陷,但此刻,它反而凸显了丁选择“铭记”这件事的珍贵。新的同盟正式形成,虽然这个同盟里有一个记性不太好的成员,但她的决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定。铁框之下的反抗队伍,因为这份失而复得的友谊与勇气,变得更加完整,也更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