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伟 确实变了。
运动会后,他似乎意识到公开的、激烈的打压容易引起反弹,甚至可能催生不必要的“悲情英雄”和团结。他摘下了那副挥舞教鞭的暴君面具,换上了一张更加令人不安的、平静无波的脸。然而,在这张假面之下,阴蚀的毒液正悄然渗出,污染着班级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再轻易点名批评 予 或 章,甚至在课堂上会偶尔用平淡的语气肯定予某次作业的“进步”。但这种“正常”反而让予感到毛骨悚然,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无声地注视着。
真正的恶心,始于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丁 是第一个明显感受到的。她那糟糕的记性成了绝佳的突破口。一天早上,她发现自己锁在课桌里的、记录着重要日期和任务的小本子,有几页被撕掉了——正是记录了她观察到肖伟异常言行的那几页。没有挣扎痕迹,锁也完好无损。她惊慌地告诉 予,两人都明白,这绝非意外。
“他动了我的桌子……”丁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他怎么敢……”
紧接着,是伪造的纸条。
一张字迹拙劣模仿 予 笔迹的纸条,被“无意中”发现在了 杰 的椅子下面。上面写着一些对某位科任老师(并非肖伟)极其不尊重、甚至带有侮辱性的词语。当生活委员捡到并上交时,引起的风波可想而知。尽管予极力否认,笔迹鉴定也略显粗糙,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那位被“辱骂”的老师看予的眼神从此带上了芥蒂。
“他伪造证据……”予在据点里,气得浑身发抖,不是因为被冤枉,而是因为这种手段的卑劣,“他想孤立我们,败坏我们的名声!”
这还没完。
更恶毒的是关于 丁 和 哲 的流言。不知从何处开始,悄悄流传起丁在运动会后如何“主动接近”新晋的体育明星哲,言语间充满了暗示和鄙夷。这一次,流言编造得更加“合理”,利用了哲新获得的光环和丁以往有些迷糊、容易与人亲近的性格。
丁 再次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自我怀疑之中。她哭着对予说:“为什么又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不是坏人……”
予紧紧抱着她,心中充满了无力的愤怒。她知道,这依然是肖伟的手笔。他精准地找到了丁最脆弱的地方——她对友谊的珍视和容易受伤的名声,并且利用了哲新获得的关注度,让流言更具杀伤力。他甚至没有亲自下场,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学生间的八卦”。
哲 也受到了影响。一些男生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暧昧和戏谑,仿佛他真的和丁有什么似的。他虽然沉默,但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有一次,他甚至直接走到那几个议论得最大声的男生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透过黑色镜片、冷得像冰的眼睛盯着他们,直到他们讪讪地闭嘴。
肖伟则在班会上,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强调“男女同学交往要把握好度”,“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接触惹来闲言碎语,影响个人和班级形象”。他把自己完美地塑造成了一个关心学生、维护风气的长者,而将所有的伤害都归咎于“学生自身的不谨慎”和“流言的无稽”。
这种躲在暗处,利用规则、伪造证据、散布谣言,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却让受害者身心俱疲、互相猜忌、名声扫地的行为,比直接的打骂更加恶心,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予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对抗一个公开的敌人,至少知道拳头来自何方。但现在,她们像是在与一团无处不在的、散发着腐臭的迷雾作战。你不知道下一次攻击来自哪里,会以何种形式出现,甚至无法向旁人证明这攻击的存在。
“我们不能被他这样拖垮。”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眼眶红肿的丁说,“他在消耗我们,想让我们在自我怀疑和互相指责中崩溃。”
“那我们该怎么办?”丁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
“他越是躲在暗处,我们越要稳住阵脚。”予的眼神重新凝聚起锋芒,“记录下所有异常,包括纸条事件、流言兴起的时间点、可能的传播路径。这些都是他下黑手的痕迹。同时,我们要更紧密地团结,尤其是哲那边,需要沟通,不能让他被流言逼退。”
阴蚀之毒已然蔓延,腐蚀着信任,摧残着心灵。但予知道,她们必须成为这毒雾中不肯消散的清醒者,一点一滴地收集证据,等待一个能将这所有的阴暗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时机。这场战争,已经从对抗暴力,升级为了对抗一种更加彻底、更加无耻的“伪善”与“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