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由混沌气流强行开辟的“生门”,仿佛跨越了一层冰冷的水幕。外界的光线与声音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与死寂。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修士洞府,而是一条向下倾斜、深邃不知几许的巨大地下渊窟。渊窟两侧的岩壁并非普通岩石,而是一种暗沉如血、又带着金属冷光的奇异矿石,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痛苦面孔,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煞死气,几乎凝成实质,灰黑色的雾气在脚下缓缓流淌,偶尔凝聚成一张张哀嚎的鬼脸,又迅速消散。
这里的死寂能量,比外界的埋骨坡要精纯和恐怖十倍不止!寻常结丹修士在此,恐怕不需一时三刻,便会被侵蚀生机,化为枯骨。即便是元婴修士,也需时刻运转真元抵抗,消耗巨大。
“好可怕的地方……”林婉儿下意识地靠近凌云,周身自动泛起清冷的月辉,将侵袭而来的煞气隔绝在外。太阴之力本质属阴,但与这种充满怨念的死寂煞气截然不同,月辉照耀下,那些试图靠近的灰黑雾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细微的嗤嗤声,消散开来。
凌云眼神微凝,混沌元婴在丹田内微微震动,散发出无形的波动,将周遭侵袭而来的死寂煞气尽数吞噬、分解、化为最本源的混沌之气,反而补充着他自身的消耗。此地对他而言,非但不是险地,反而像是一处另类的“修炼室”。
“这里绝非普通古修洞府。”凌云神识向前蔓延,却发现这里的岩壁和煞气对神识有极强的阻碍和腐蚀作用,以他如今的神识强度,也只能探查到方圆百丈左右的范围。“更像是一处……封印之地,或者囚笼。”
他低头看向脚下,那些灰黑色的煞气流淌的方向,都隐隐指向渊窟的深处。
“跟紧我。”凌云牵起林婉儿的手,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混沌光晕,将两人护在其中,迈步向着渊窟深处行去。
通道蜿蜒向下,地势越来越开阔。沿途可以看到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器残片,以及一些巨大而残缺的骸骨。这些骸骨有人形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骨骼,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即便历经万古,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有些骸骨上,甚至还插着早已锈蚀的兵器。
这里,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古战场核心。
越往深处,煞气越发浓郁,甚至开始主动凝聚成形。时而化作手持残刃的骷髅士兵,嘶吼着扑来;时而化作扭曲的怨魂,发出直刺元神的尖啸;时而又凝聚成庞大的煞气巨兽,散发着堪比元婴初期的恐怖波动。
但这些由纯粹煞气凝聚的存在,在靠近凌云周身那层混沌光晕时,都如同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掀起。混沌之力,包容万物,亦可化尽万物,这些负面能量正是其最佳的“养料”之一。
林婉儿起初还有些紧张,但见凌云如此轻松写意,便也放下心来,甚至开始借助凌云的庇护,仔细观察这片奇异之地,体悟着那生死寂灭的意境,对她修炼《太阴真解》亦有触动。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漆黑深潭,潭水并非真正的水,而是浓郁到极致、几乎化为液态的阴煞死气!粘稠、漆黑、不断翻滚着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释放出足以让结丹修士神魂冻结的恐怖寒意。
在深潭的中心,有一座小小的岛屿,岛屿之上,矗立着一座残破的黑色石碑。
石碑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在如此浓郁的煞气侵蚀下,竟然依旧屹立不倒,只是表面布满了裂痕。石碑之上,刻着四个古老沧桑、笔划如剑似枪的大字:
煞!灵!渊!窟!
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无尽的杀伐与镇压之意,看上一眼,便觉神魂刺痛,仿佛有万千战魂在耳边咆哮。
而真正吸引凌云目光的,并非是这座石碑,而是石碑顶端,那悬浮着的一件物品。
那是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造型奇异的钥匙。
钥匙通体呈暗灰色,仿佛由某种不知名的骨骼打磨而成,钥匙柄部雕刻着一个抽象化的骷髅头图案,骷髅的眼眶中,跳动着两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白色火焰。钥匙整体散发着一种纯粹的、终结一切的“寂灭”道韵,与周围狂暴的煞气不同,它显得异常安静,却带着令万物归墟的终极寒意。
“寂灭之钥!”林婉儿手腕上的新月云纹佩,在此刻发出了轻微的震颤,传递出一股清晰的共鸣之意!三把月钥之间,果然存在着某种神秘联系!
凌云眼中也闪过一抹精光。没想到,追寻星辰之钥的途中,竟意外先找到了寂灭之钥的线索!此地名为“煞灵渊窟”,而这枚钥匙散发的气息,正是纯粹的寂灭,与月璇祭祀描述的“死亡终结”完美契合。
然而,就在他们发现寂灭之钥的同时,那深潭之中,粘稠如液的煞气猛然剧烈翻腾起来!
“咕噜噜……咕噜噜……”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冒泡声,深潭中心的煞气开始向上隆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凸起。紧接着,一颗完全由精纯煞气凝聚而成的巨大头颅,从潭水中缓缓探出!
这头颅面目模糊,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和一张裂开的大嘴,眼眶中燃烧着两团猩红色的灵魂之火。它没有身体,下半部分依旧连接着无尽的煞气深潭。
一股远超元婴后期,甚至隐隐触摸到化神门槛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地下空间!
“吼——!”
煞气头颅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实质般的音波混合着毁灭性的煞气冲击,朝着凌云和林婉儿轰然袭来!音波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地面上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
这是一尊由无数战场煞气、亡魂怨念,历经万古岁月凝聚而成的——煞灵!它是这煞灵渊窟的主宰,守护着那枚代表着终极寂灭的钥匙!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元婴巅峰修士色变的恐怖一击,凌云眼神依旧平静。
他将林婉儿轻轻拉到身后,独自面对那汹涌而来的煞气音波。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要用肉身硬抗这毁天灭地的攻击。
就在煞气音波即将临体的刹那——
凌云丹田内的混沌元婴猛然睁开了双眼,小手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
嗡!
他周身那层淡淡的混沌光晕骤然扩张,化作一个直径三丈的混沌力场。力场之内,仿佛自成一界,地水火风隐隐浮现,又归于混沌。
那狂暴无匹的煞气音波冲入混沌力场,就如同百川归海,声势浩大地涌入,却未能掀起半分波澜,所有的冲击力、腐蚀力、毁灭意,都在瞬间被混沌力场吞噬、分解、同化,成为了滋养混沌元婴的养料!
煞灵那猩红的眼眶中,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惊愕”的情绪。它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它极为厌恶,甚至……感到一丝恐惧的气息。
凌云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之上,混沌真元凝聚,不再是之前那缕细微的气流,而是一道凝实无比、灰蒙蒙的剑罡。
剑罡之上,没有任何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凌厉的剑气外泄,只有一种返璞归真、演化万物亦终结万物的意境。
“寂灭,并非终结,亦是混沌之一面。”
“尔等残念,汇聚于此,万古不散,扰天地清宁。”
“今日,便由我,予尔等……真正的安息。”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指尖那道混沌剑罡,悄无声息地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灰蒙蒙的、看似缓慢实则超越神识捕捉的剑光,划破了浓稠的黑暗与煞气,径直斩向了那巨大的煞灵头颅。
煞灵发出了惊恐的尖啸,调动起整个深潭的煞气,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实无比的黑色盾牌,盾牌上浮现出无数痛苦挣扎的鬼脸。
然而,这一切在混沌剑罡面前,皆是虚妄。
嗤——!
如同热刀切入牛油,混沌剑罡毫无阻碍地切开了煞气盾牌,切开了那凝聚了万古煞气的头颅。
剑罡过处,煞气不是被击散,而是直接被“化去”,从一种存在的能量状态,回归到了最本源的混沌之气,随后消散于无形。
煞灵那巨大的头颅僵在半空,猩红的眼眶中的火焰剧烈跳动,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恐惧,最终,彻底黯淡、消散。连同它下方那连接深潭的部分,也一并被剑罡中蕴含的混沌意境化去,露出了下方翻滚的煞气潭水,只是那潭水的颜色,似乎都黯淡了一丝。
一剑,寂灭煞灵!
整个煞灵渊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那深潭中心,残破石碑上,寂灭之钥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凌云收起剑指,脸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那枚寂灭之钥,正欲上前收取。
突然,异变再起!
那残破的黑色石碑,此刻竟嗡嗡震动起来!石碑表面那些裂痕中,迸射出道道幽光,一股远比那煞灵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意志,缓缓苏醒!
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凌云和林婉儿的识海中响起:
“混沌……的气息……”
“后来者……你……并非吾等待之人……”
“寂灭之钥,承载终结之命,非混沌所能执掌……”
“退去……否则……唤醒……渊窟之底……真正的……寂灭……”
伴随着这宏大的声音,整个煞灵渊窟开始剧烈震动,深潭中的煞气疯狂沸腾,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即将被惊醒!
凌云眼神一凝,将林婉儿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盯向那残破石碑。
这煞灵渊窟,果然没那么简单!这石碑,并非仅仅是标识,更像是一道……封印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