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璃的手指按在药囊上,指尖发凉。她坐直身子,从里面拿出苦艾、青鳞草和半截千叶草根。药材已经干了,但在她手里慢慢有了温度。她拿起铜制药杵,开始碾药。一下一下地磨,动作很慢,药粉渐渐变成糊状。风从沙丘后面吹来,有点臭味,她没停。
叶无涯睁开眼,看见她额头出汗。他想说话,但看到她很认真,就没出声。他知道她不想被人当成累赘。洛云靠在断树旁,飞刀放在膝盖上,眼睛看着东南方。血狼王还在高处趴着,金黄色的眼睛不动,尾巴轻轻摆动。营地很安静,只有药杵砸在石臼里的声音。
最后一片叶子被磨碎时,药杵突然闪了一下光。一道淡淡的绿光顺着金属杆子钻进沈玉璃的手心。她猛地抬头,手指一紧。这光不是月光,也不是火光,是她身体里出来的回应。这时候,叶无涯腰间的玉简也轻轻震动了一下。他立刻察觉不对,用神魂查看,发现玉简正在把残留的毒劫之力转成逆炁,其中一部分竟然流向了沈玉璃。
地面裂开一条缝,一根藤蔓冒出来,缠住药糊自己搅拌起来。沈玉璃屏住呼吸,盯着那根藤蔓。它很细,但力气不小,动作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没动,心跳加快了。接着又有两根藤蔓破土而出,把散落的药材卷在一起。很快,一团清亮的药液成形,浮在空中。她伸手,药液慢慢落下,滴在伤口上。
疼痛变轻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原本发黑的经脉颜色开始褪去。这不是普通疗伤能做到的效果。她终于确定,刚才的事是真的。她体内的某种东西醒了。叶无涯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你怎么样?”她抬头看他,眼神清楚,“我能控制它。”
这时,沙丘后面的阴影里有人动了。那人贴着地爬行,穿着灰褐色斗篷,和沙地颜色差不多。他右手拿着一个瓷瓶,准备扔迷烟。只要烟雾散开,四人就会晕过去。他是焚天殿派来的探子,任务是杀掉叶无涯,毁掉所有线索。他已经藏了两个时辰,就等这一刻。
他刚举起手,地面突然炸开。三条粗藤蔓像鞭子一样抽出来,缠住他的手腕和脖子,狠狠把他拽倒。瓷瓶飞出去,在空中碎了,黑烟还没扩散就被风吹走。叶无涯拔刀转身,洛云的飞刀已经扣在手里,血狼王低吼一声跳下来,露出獠牙。
沈玉璃慢慢站起来,手里握着玄冰簪。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感觉得到那些藤蔓听她的。她眼神一冷,藤蔓收紧,把那人吊到半空。那人挣扎,脸上露出害怕。他没见过这种手段,更没想到一个受伤的女人能一下子制住他。
叶无涯走过去,刀尖抵住他喉咙。“你是谁?”声音不大,却带着杀气。那人咬牙不说话。洛云走上前,一脚踢掉他腰上的匕首,翻出一块黑色玉牌。上面刻着蛇形图案,是焚天殿执事才有的标志。血狼王凑近闻了闻,低声说:“他身上有药人的味道。”
沈玉璃盯着他,忽然抬手,银簪指向他眉心三寸。没有流血,但那人全身一抖,眼睛翻白。这是医修的手法,直接刺激识海神经,非常疼。他张嘴惨叫,七窍开始渗血。她声音不大,却压过一切:“说。”那人发抖,开口:“三个……据点……在鳄鱼潭……”话没说完,头一歪,死了。
叶无涯蹲下检查尸体,发现衣服里有个传讯符,已经烧成灰了。但他记住了“鳄鱼潭”三个字。那个地方在蛮荒东南三百里,地形复杂,水源多,适合藏人。洛云踢了踢尸体,冷笑:“他们怕我们知道真相。”血狼王低吼:“不止一个。还有两个人埋伏着,气味不一样。”
沈玉璃收起银簪,低头看自己的手。她能感觉到周围三十丈内的一切,每棵草、每只虫都清清楚楚。她走到叶无涯身边,轻声说:“我能提前发现埋伏。”叶无涯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守城的样子。那时他也站在城墙边,听大人说话,什么都不懂。现在他明白了,有些事必须自己扛。
洛云喝了一口酒,脱掉外袍。他把七把飞刀重新插回腰带,活动肩膀。“别等他们围上来。我们先走,打乱他们的计划。”他说完看向叶无涯。叶无涯望着东南方的黑夜,那里一片漆黑。但他知道,敌人已经在路上了。不能再拖。
沈玉璃收拾药囊。她把新炼的药液装进玉瓶,顺手摸了摸父亲留下的铜制药杵。它还在发光,虽然很弱,但一直亮着。她把它放进囊里,系好绳子。血狼王回到高处趴下守夜,耳朵微微动着,听着远处动静。洛云站在营地边上,看着沙丘后面。那里有一道浅痕,是刚才那人爬过的。
叶无涯最后看了一眼篝火。火快灭了,只剩一点红光。他伸手掐灭余烬,灰落在地上。四人准备好,没人再说话。他们都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叶无涯走在最前面,沈玉璃跟在他后面,洛云断后,血狼王在旁边巡逻。队伍出发,脚步踩在沙地上发出轻微响声。
走出十步,沈玉璃忽然停下。她皱眉看向右边二十丈外的一片矮灌木。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生命波动。她抬起手,示意大家停下。叶无涯回头,见她神情认真,立刻握紧刀柄。洛云慢慢抽出一把飞刀,血狼王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吼。
灌木丛轻轻晃了一下。一片叶子掉下来,落在沙地上。沈玉璃盯着那片叶子,呼吸放慢。她能听见叶脉断裂的声音,能感知地下根须的方向。她抬起左手,掌心朝前。一根藤蔓从她袖子里滑出,贴着地面快速爬过去。它穿过沙砾,绕到灌木后面,猛地缠住某个东西。
一声闷哼响起。一个人被拖了出来。他穿灰色劲装,脸上抹了泥,手里握着短弩。藤蔓将他吊起,双脚离地。他挣扎,想按下扳机,但箭已经被藤蔓绞断。叶无涯大步走过去,刀尖挑开他胸前的布条。下面露出一块黑色玉佩,刻着一个“韩”字。
洛云走上来,盯着那张脸。他认得。这是韩家外围弟子,专门处理失败任务的杀手。他曾亲眼看到这样的人把药人拖进地牢,再也没出来。他抽出一把飞刀,抵住对方喉咙:“你们有多少人?”那人咧嘴一笑,咬破舌底的毒囊,当场死亡。
叶无涯蹲下搜身,找到一张残破的地图。上面画着三条路线,终点都是鳄鱼潭。其中一条标了红色,写着“主巢”。他收好地图,站起身。沈玉璃走过来,低声说:“我能闻到他们的气味。”叶无涯点头:“那就走。”
队伍再次出发,速度比之前更快。
风更大了,沙粒打在脸上很疼。沈玉璃走在中间,手藏在袖子里,藤蔓随时准备出手。她能感觉到前方三十丈内的每一处异常。叶无涯握紧刀柄,指节发白。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洛云走在最后,眼睛扫视四周。血狼王突然低吼,耳朵转向左边。
左边一百步外,一片枯草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