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站在主院石阶上,目光落在戒律堂紧闭的门扉。风从广场尽头吹来,卷起几片残烛灰烬,落在他脚边的青砖缝里。那株枯死的细草还留在原地,焦黑如炭,像是某种无声的证词。他没有动,掌心贴着腰间玉佩,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丝微弱的流动——那是逆命玉简吞噬劫力后留下的逆炁,在经脉中缓缓游走,带来短暂的清明。
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弟子远远站着,低声议论。他们说洛川胆子太大,竟敢在宗门宴席上下毒;也有人说这事没那么简单,一个外门弟子哪来的蚀魂散?更有人怀疑是叶无涯设局陷害,毕竟他刚赢了赌斗,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
这些话传不到叶无涯耳中,也不需要听清。他知道真相是什么。酒液泼出时草木即死,灵火燃起绿焰,这是实打实的证据。而沈玉璃站出来指认的动作,更是让所有质疑都失去了立足之地。她说话时声音平稳,没有一丝犹豫,清楚描述了洛川从袖中取瓶、滴入三滴毒液的过程。医修的眼力不容置疑,她的证言成了压垮洛川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铭执事蹲下身,将青铜灵镜对准地面残留的酒渍。镜面泛起涟漪,一团扭曲的黑气浮现出来,形状像一只蜷缩的蟾蜍,背上布满斑点,嘴角还挂着血丝。灵镜嗡鸣一声,显示出毒物名称:蚀魂散。李铭脸色沉了下来,抬头看向洛川:“这毒属于宗门禁药名录,携带者按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你袖中瓷瓶残留的纹路与镜象完全吻合,还有什么可说?”
洛川站在原地,脸色发白。他想开口,却被巡查弟子直接架住双臂。他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只能死死盯着叶无涯,眼里全是恨意。“你等着……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他说完这句话,就被拖向戒律堂的方向。
叶无涯没有回应。他知道对方背后一定有人,否则不会冒着被废的风险来动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活下来了,而且反手将刀锋推回了敌人脸上。玉简刚才震动了一次,说明这场危机已被记录,逆炁正在体内沉淀。他的神魂比之前更加稳固,感知也更为敏锐。
沈玉璃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她站在三步之外,袖口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拿出什么,又停住了。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气氛并不冷淡。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有些东西没有说出来。片刻后,她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
叶无涯点头:“药囊里的黑色珠子和丹房符纸上的残纹一样。你送药的时间太巧,银簪断裂也太突然。我不信这些巧合。”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是想害你。”
“我知道。”他说,“但有人利用了你的位置。”
她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袖中的药囊,转身离开了广场。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药园小径的拐角处,像是一滴水融入夜色。叶无涯望着那个方向,没有追上去。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有些线头必须等到合适时机才能拉。
李铭收起灵镜,看了叶无涯一眼:“明日戒律堂会传你作证。今晚不要离开主院范围。”说完他也转身离去,脚步很稳,神情看不出情绪。但叶无涯注意到,他在经过偏厅门口时停顿了一瞬,目光扫过门缝,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广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几盏残烛还在燃烧,火光摇晃,在墙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叶无涯依旧站在石阶上,没有回房的意思。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动作,无论是来自幕后之人还是宗门内部的审查,都不会轻易停下。他必须保持清醒,守住这一晚。
戒律堂偏厅内,洛川被锁在墙角。手腕上的暗红印记还在渗血,边缘泛着微光。他抬起左手,用指甲狠狠刮过那块皮肤,血滴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每滴一次,印记就颤动一下,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从愤怒转为恐惧。他知道这个印记一旦激活,就再也无法隐瞒。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慢。洛川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门缝底下透进一缕光,颜色偏红,像是从某种符阵中折射出来的。那光只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屋内的空气忽然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