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上的沙子还在动,好像下面有东西要出来。洛云站在高处,飞刀已经收好,没去追。他看了叶无涯一眼,又看了看沈玉璃,转身跳下坡,落地很轻,走回篝火旁坐下。他从怀里拿出七把飞刀,一把一把擦起来,动作慢,但很稳。
火光照着他脸上的疤,那道疤从耳根到下巴,颜色很深。他低着头,手指在刀上慢慢滑动。叶无涯盯着他,手按在腰间的玉简上。刚才玉简吸了黑雾,还有点不舒服,现在又出这种事,他不敢放松。
“不用去追。”洛云忽然说话,声音很低,“那不是主力,只是探路的。”
叶无涯没动,眼睛还看着沙丘方向。沈玉璃靠在石头边,呼吸变弱了,但她撑着玄冰簪坐直了身子。血狼王在高处趴着,金黄色的眼睛来回扫,尾巴轻轻摆,说明还不安全。
洛云放下刀,抬头看他们三个,最后看着叶无涯。“十年前,我是焚天殿的药人。”他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叶无涯猛地转头看他。这句话让他心里一震。他想起那半块玉佩,想起玉简里看到的画面——黑衣人脖子后面的蛇形胎记,红得像烙印。他当时就觉得眼熟,没想到会和洛云有关。
“他们把我关在地牢三年,每天抽一点灵根,说要炼什么‘纯阳之体’。”洛云冷笑一声,解开衣领,露出脖子后面的皮肤。一道红色的印记盘在那里,形状像蛇,和韩立山尸体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叶无涯拳头握紧,指节发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洛云对焚天殿的人下手那么狠,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蛮荒深处,为什么他能在风狼群里活下来。这不是运气,是他逃出来的命,是用血换来的。
“韩家旁支,专门干脏活。”洛云重新系好衣服,声音冷得像刀,“有个执事叫韩崇,负责给药人喂毒、试药。我逃那天,他正准备抽干我最后一丝灵根,说‘这具身体最合适’。”
叶无涯听得全身发紧。他站起来,走到一块石头前,抬手一掌劈下去。石头裂开,裂缝一直延伸到地上。他喘着气,胸口起伏,不是累,是太生气。
他知道灵根对修士有多重要。那是修行的根本,是感应天地的桥梁。被人一点点抽走,就像一根根敲碎骨头再拼回去。可洛云不但活下来了,还能战斗,甚至比很多完整修士还强。
沈玉璃一直没说话。她看着洛云,眼神复杂。她懂医术,知道灵根受损几乎不可能恢复。可眼前这个人不但活着,还能打,还能杀。她悄悄把药囊往洛云那边推了推,动作很轻,意思却很清楚——你需要疗伤,我随时可以帮你。
血狼王低吼了一声,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那一声很短,像是回应。它从高处跳下来,走到洛云身边趴下,金瞳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同类。在这片荒原上,受伤的野兽不会被同情,只有活着才配被尊重。它认了这个人。
洛云低头看着自己的飞刀,手指摸过其中一把的刀柄。上面有细小的符文,是他用仇人的骨灰混着血画上去的。他没再说话,但气氛变了。之前的防备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共鸣。他们都背负着过去,有的是仇恨,有的是责任。
叶无涯走回来坐下,看着快要熄灭的火。火焰跳了一下,映出他眼里的青光。那是玉简在识海里震动。他闭上眼,神魂内视,想弄清楚之前吸收黑雾时留下的信息。那些毒素里好像藏着指令,像是被人设定好的,专门用来破坏炼丹。
“他们不只是想杀我。”他睁开眼,声音低沉,“他们是想让我失败,卡在瓶颈,最好走火入魔。”
“焚天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变强的人。”洛云接话,“尤其是你这种身上有补天诀气息的。他们怕你觉醒,怕你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补天不是救人。”洛云看着他,“是筛选。每一代补天者出现,都会有一批‘不合适’的人被淘汰。焚天殿就是执行淘汰的刀。”
叶无涯沉默。他想起楚狂刀死前捏碎心脏的样子,想起仙尊虚影说的“九人共承”。原来这一切不是荣耀,而是一场残酷的选拔。
沈玉璃咳了一声,嘴角又渗出血。她抬手擦掉,不想让人看见。但叶无涯注意到了。他说过她能撑,可现在她快到极限了。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疗伤。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往东南三百里。”洛云收起飞刀,“血狼王说得对,那里有据点。我不确定是不是主巢,但一定藏着药人计划的记录。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叶无涯点头。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焚天殿既然动手了,就不会只来一次。但他们也不能退。退一步,沈玉璃的伤会更重,洛云的秘密会被埋掉,他自己也会错过揭开真相的机会。
四人围着火坐着,夜风变凉,没人睡觉。叶无涯闭着眼调息,实则用神魂查看玉简,想解析黑雾留下的碎片;沈玉璃靠在石头上调息,手里握着玄冰簪,指尖微微发抖;洛云背靠断树,七把飞刀放在腿上,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在想地牢的日子;血狼王趴在高处,金瞳扫视四周,尾巴轻轻摆动,守夜不停。
篝火忽明忽暗,照出每个人脸上的疲惫和坚持。远处沙丘还在动,沙子缓缓滑落,露出一角黑色布料,随风轻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