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涯的手指还停在青铜门的锁孔边缘,残玉贴着掌心发烫。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站在我后面。”沈玉璃没动,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刚才那一滴血落入锁孔后,青光炸开的瞬间,她看见叶无涯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是变了一个人。门缝裂开寸许,一股冷风从里面涌出,带着烧焦的气味和一丝雷电的余威。
他抬脚跨过门槛,地面是黑色石砖,每一步落下都没有声音。沈玉璃跟上来,指尖擦过墙壁,符文在接触的刹那亮了一下。通道尽头豁然开阔,一座塌了一半的大殿矗立在眼前,穹顶裂开,露出漆黑的虚空。大殿中央有一座圆形水池,水面不流动,却泛着波纹,像有东西在下面翻搅。
池面上浮着光影,扭曲不清。叶无涯走近几步,看清了画面——一个身穿古袍的男人站在风暴中心,手中握着一块残破玉简,正面迎击九道天雷。他的脸模糊,但身形与叶无涯有几分相似。那人嘴唇微动,叶无涯读出了三个字:补天者。
“这是……”沈玉璃刚开口,池面光影一颤,画面切换。那仙尊身后站着一名女子,穿浅青衣裙,发间别着银簪,侧脸轮廓与沈玉璃一模一样。她猛地后退一步,眉心的叶形印记剧烈闪烁,手臂上的绿色纹路蔓延到脖颈。
叶无涯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别看太久。”他的声音很稳,但神魂深处的玉简已经开始震动。这不是危机预警,也不是劫力反噬,而是一种牵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他盯着池中仙尊,发现对方手中的玉简,形状竟与自己神魂中的那块完全一致。
光影再次变化。仙尊抬头望天,九雷汇聚成柱,直劈而下。他举起玉简,口中念出一句话,唇形清晰可辨:“这一劫,我等了千年。”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殿的符文同时亮起,地面震动,池水翻腾。叶无涯感到一股力量从玉简中涌出,顺着经脉冲向识海。
他的瞳孔泛起青芒,视野骤然清晰。池中蜃影不再模糊,他看到仙尊缓缓转头,目光穿透万年时空,直直落在自己脸上。下一刻,一道意识直接撞入神魂——“补天者,你终于来了。”
叶无涯身体一僵,耳边响起苍老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从内部响起。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玉简在他神魂中剧烈震颤,逆炁自动流转,护住心脉。那仙尊虚影没有消失,反而更凝实了几分,嘴唇再次开合,似乎要说出更多。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轰然巨响。一根石柱炸裂,碎石飞溅。楚狂刀踏着烟尘走进来,剑尖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了一眼水池中的蜃影,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这地方是给你们参悟的?”
叶无涯猛地回神,本能横臂将沈玉璃挡在身后。玉简瞬间凝聚一层逆炁护膜,覆盖两人。楚狂刀没有看他,而是抬手一挥,一道血色剑气直奔水池。剑气撞上池面,蜃影剧烈扭曲,仙尊的身影开始崩散。
“记住……心即……”最后一句低语在叶无涯脑中响起,随即戛然而止。池水恢复平静,光影彻底消失,只剩一圈圈涟漪扩散。玉简的震动慢慢平息,但神魂深处留下一丝温热,像是有人刚刚注视过他。
他死死盯着池面,手指攥紧残玉,指节发白。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投影。那是活的意志,跨越万年苏醒,只为对他说一句话。他能感觉到,那股意识还在,只是被强行切断。
楚狂刀收剑入鞘,目光扫过大殿四周的符文,又落在叶无涯手中的残玉上。他没有立刻进攻,反而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大殿安静下来,只有池水还在轻轻晃动。
沈玉璃靠在墙边,手按着眉心,呼吸仍未平稳。她看到了那个女子,也听到了仙尊的话。为什么会有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出现在万年前的画面里?她想问,但看到叶无涯的背影,又把话咽了回去。现在的他,像是绷紧的弓弦,随时会射出致命一箭。
叶无涯低头看着残玉,表面那滴血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的痕迹。他想起父母临终前塞玉佩的动作,想起枯井里的黑暗,想起第一次玉简反噬时的剧痛。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他不是在寻找机缘,而是一步步走向某个早已设定好的命运。
楚狂刀终于开口:“你以为拿到的是钥匙,其实你才是被打开的东西。”他说完这句话,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大殿内的符文依旧亮着,像是某种仪式被中断,又像是在等待重启。
叶无涯缓缓转身,面对楚狂刀。他的眼神很冷,不再是之前的隐忍和试探,而是带着一种确认后的决断。他知道玉简的秘密远未揭开,也知道仙尊残念不会无缘无故苏醒。既然对方说“你终于来了”,那就说明,这条路他必须走到底。
沈玉璃抬起头,看向叶无涯的侧脸。他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 sharp,像是被刀刻出来的一样。她忽然意识到,从边城废墟开始,他一直在被人推动着前进。父母的死,玉简的觉醒,宗门的试炼,秘境的争夺——每一步都像被人设计好。
楚狂刀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留在水池上。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血气,准备探入池中查探残留气息。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叶无涯动了。
他一步踏出,短刀从腰间抽出,刀锋直指楚狂刀咽喉。动作干脆,没有多余花哨。楚狂刀收回手,侧身避让,剑未出鞘,只是冷冷盯着他。
“你想杀我?”楚狂刀问。
叶无涯不答,刀尖稳稳对着他。他知道现在动手胜算不大,但他必须阻止对方接触水池。刚才仙尊残念留下的信息还未完全消散,如果被楚狂刀破坏,可能再也无法重现。
沈玉璃站直身体,药囊中的灵草微微发光。她没有上前,但已经准备好随时出手。大殿内三人对峙,气氛紧绷到极点。
叶无涯的虎口还在渗血,顺着刀柄流下。他没有擦,任由血滴落在地。每一滴落下,地面的符文就闪一下,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楚狂刀忽然笑了。他松开握剑的手,后退一步。“今天就到这里。”他说完,转身朝破口走去。身影消失在烟尘中,没有回头。
叶无涯没有追,也没有放松。他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确认对方真的离开。然后他缓缓放下刀,抬头看向穹顶的裂缝。
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到星辰。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玉简不再是被动防御的工具,它开始主动传递信息。仙尊残念已经苏醒,哪怕只是一瞬,也足以证明,他的命运与万年前的补天之战息息相关。
沈玉璃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叶无涯沉默片刻,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残玉,血痕还在,青光在玉内流转。他知道,下一次玉简震动,可能就是下一个真相开启的时候。
大殿恢复寂静,池水不再波动。符文的光芒渐渐暗淡,唯有地面残留的血迹,还在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