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天道盟总医院顶层特护病房。
这里原本是重症监护室（IcU），现在却被改造成了一间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私人修养舱。无数根光纤和导管从天花板垂落，连接着病床上那个身影。 凌风静静地躺着，脸色比窗外的月光还要苍白。 那只银黑色的**【麒麟臂】**此刻正处于离线状态，沉重地压在床单上，不再散发那种令人心悸的幽光。而他的肉体部分，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在搏动，仿佛有一群微小的虫子在皮下穿梭。
“脑皮层活跃度……极其不稳定。” “神经元突触受损40%。” “这是典型的**【过载性脑损伤】**。”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专家正围着全息诊断屏，眉头紧锁，低声讨论着。 在他们看来，凌风能醒过来本身就是一个医学奇迹。常人如果遭受那种级别的神识冲击（在虚拟世界手撕AI），早就变成了植物人或者疯子。
“水……” 凌风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国栋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喂了他一口水。 “感觉怎么样？”这位铁血将军的眼里满是血丝，显然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
“感觉像是……被人把脑子拿出来，放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了一百圈。” 凌风苦笑一声，试图抬手揉揉太阳穴，但那只机械臂却纹丝不动，仿佛失去了连接。 “别担心，只是神经信号延迟。我的**【纳米虫巢】**正在修复髓鞘。”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虽然身体虚弱，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依然锐利如刀。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机械教团的渗透者解决了吗？”
“解决了。” 李国栋点了点头，但神色却变得异常凝重，甚至有些躲闪。 “网络恢复了正常，掉线的玩家也都上线了。但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凌风，我们有了新的麻烦。” “比机械教团还要麻烦。”
“说。”
“是**【筑基液】**。” 李国栋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墙上的电视屏幕。 “副作用……爆发了。”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来自c区居民安置点的监控录像。 时间是昨天深夜。
画面中，一群刚刚结束了一天繁重劳动的工人们正围在篝火旁休息。他们都是第一批注射了【天道·筑基液】的“新人类”，身体强壮，肌肉虬结。 突然，其中一名工人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他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嘶吼，浑身的肌肉像充气一样膨胀，撑破了衣服。 紧接着，他的皮肤表面长出了灰黑色的硬毛，指甲变长、变黑，化作了锋利的兽爪。 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瞳孔竖立，充满了最原始的杀戮欲望。
【兽化（bestialization）】。
“吼——！！！” 这只半人半兽的怪物突然暴起，扑向了身边的工友。 那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屠杀。 虽然其他的“新人类”也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在这种彻底释放了兽性的怪物面前，依然被打得措手不及。 仅仅几分钟，就有三人被撕碎，五人重伤。 直到宪兵队赶到，用重机枪将这只怪物打成了筛子，骚乱才平息。
但这只是开始。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 d区、E区、甚至月球基地……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报告。 注射了药剂的人，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斗殴事件频发，治安状况急剧恶化。 更有甚者，出现了这种完全不可逆的“返祖现象”。
“这是**【基因反噬】。” 叶青羽的全息投影出现在病房里，手里拿着一份详尽的生物分析报告。 “我们低估了半兽人血清的霸道。” “虽然我们剔除了狂暴因子，但那种源自虚空生物的【混沌属性】**依然潜伏在基因链深处。” “人类的灵魂……或者说意志力，压不住这股兽性。”
“现在外面全是谣言。” 李国栋叹了口气。 “有人说你是把人类当小白鼠。” “有人说这是天道盟控制人口的阴谋。” “甚至有些地下组织已经开始串联，号召大家抵制天道盟，拒绝注射药剂。”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 李国栋看着凌风，语气沉重。 “不用等虚空舰队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病房里陷入了死寂。 凌风看着屏幕上那些因为恐惧而愤怒的人群，脸上并没有露出悔恨或者是惊慌。 他只是在思考。 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一样，在权衡利弊，寻找最优解。
“我们不能停下。” 凌风突然开口，声音冷硬。 “如果不注射药剂，人类就是待宰的羔羊。面对虚空大军，凡人之躯连一秒钟都撑不住。” “进化是有代价的。” “但这个代价……确实有点大了。”
他抬起那只机械臂，虽然动不了，但他能感受到里面流动的能量。 “叶青羽，你刚才说，人类压不住兽性，是因为什么？”
“因为灵魂强度不够。” 叶青羽解释道。 “半兽人之所以能驾驭这种力量，是因为他们天生灵魂狂野、混沌。而人类的灵魂太脆弱、太有条理，就像是用纸去包火，迟早会被烧穿。”
“那就给纸镀上一层铁。” 凌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们需要一种技术。” “一种能稳固灵魂、锁定意识的技术。” “让灵魂变得像机械一样精密、稳定，不受肉体兽性的干扰。”
“你是说……”叶青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机械飞升】？”
“对。” 凌风费力地从枕头下摸出了那块烧焦的芯片。 那是他从机械教团渗透者（观察者）身上抢来的**【通讯密钥】**。
“半兽人代表了肉体的极致（混乱）。” “机械教团代表了精神的极致（秩序）。” “我们人类夹在中间，正好可以……左右逢源。”
“我们要去抢机械教团的技术。” 凌风握紧了芯片。 “抢它们的**【灵魂上传协议】，抢它们的【意识稳定器】**。” “用机械的理性，来压制肉体的兽性。” “这才是真正的……完美进化。”
“可是……机械教团在哪？”老鬼在通讯频道里问道，“那帮铁疙瘩神秘得很，从来没人见过它们的母星。”
“以前没有。” 凌风将芯片插入了病床边的解码器。 “但现在有了。”
嗡—— 随着数据的读取，一幅巨大的、从未见过的星图在病房中央展开。 那不是太阳系，也不是天狼星。 而是位于银河系边缘，一个被标注为**【天鹅座x-1】**的黑洞引力区。
在那个黑洞的吸积盘外围，数以亿计的机械飞船正在像工蜂一样忙碌。 它们在拆解恒星，在搬运星球。 一座宏伟到令人窒息的巨型建筑，正在逐渐成型。
它由无数个六边形的金属网格组成，正在一点点将那颗濒死的恒星包裹起来。 虽然还未完工，但其跨度已经超过了两个天文单位（3亿公里）。
“那……那是……” 李国栋和叶青羽同时瞪大了眼睛，呼吸停滞。
“【戴森球（dyson Sphere）】。” 凌风吐出了这个代表着二级文明巅峰的名词。 “机械教团正在建造戴森球。” “它们想利用恒星的全部能量，来驱动一个超级计算机。” “用来推演……全宇宙的终极真理。”
“这也太夸张了吧……”老鬼喃喃自语。
“更夸张的是……” 凌风指了指戴森球的核心区域。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正在发光的**【数据方尖碑】**。 “它们要把整个种族的意识，全部上传到那个方尖碑里。” “抛弃所有的实体战舰，抛弃所有的物质躯壳。” “实现全员的……数据化飞升。”
“一旦让它们成功了。” 凌风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它们就会变成一种无处不在的**【量子幽灵】**。” “到时候，别说地球，就算是虚空大君，在它们面前也只是低维度的虫子。”
“必须阻止它们。” 凌风拔掉了身上的输液管，强行站了起来。 “而且，我们要抢走那个方尖碑。” “那里面的**【灵魂算法】**，就是治疗基因病的唯一解药。”
“通知下去。” 凌风扶着墙，一步步走向门口。他的背影虽然虚弱，但却散发着一种不可动摇的意志。
“我们要组建**【第二远征舰队】**。” “这一次，目标不是为了杀戮。” “而是为了……盗火。”
“李将军，安抚好民众。告诉他们，解药已经在路上了。” “叶青羽，研究那张星图，找到一条能避开黑洞引力的安全航线。” “老鬼，把**【无畏号】**修好。还要造更多、更快的船。”
他推开门，走进了走廊。 走廊尽头的窗外，是依然处于混乱和恐慌中的江海市。 警笛声、哭喊声、野兽般的嘶吼声隐约传来。
凌风看着这一切，握紧了那只渐渐恢复知觉的机械手。 “忍耐一下吧，人类。” “进化的路，从来都是带血的。” “但我保证……” “我会带你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