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广寒宫遗迹，深空监听中心。
这里原本是上古修真者用来聆听“天道之音”的观星台，如今被改造成了一座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数据堡垒。数百根粗大的冷却管像血管一样爬满墙壁，维持着中央那台庞大的**【灵能频谱分析仪】**的运转。空气中弥漫着液氮挥发后的白雾，以及高压电离产生的刺鼻臭氧味。
凌风独自一人坐在指挥台上，手里那杯早已凉透的合成咖啡没有动过一口。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面前那张长达十米的巨型全息频谱图。 那张图谱，太干净了。 干净得让人毛骨悚然。
按照常理，宇宙并非死寂。恒星的燃烧、脉冲星的旋转、星云的摩擦，甚至是遥远星系的碰撞，都会在宇宙背景辐射中留下嘈杂的噪音。对于监听员来说，宇宙就像是一个充满了静电噪音的菜市场。 但此刻，那张图谱就像是一潭死水。 一条笔直的横线，贯穿了所有的频段。
“寂静。” 凌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金属台面，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这就是……**【维度封锁】**的真正形态吗？”
“不仅仅是封锁，这是格式化。” 叶青羽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身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那只义眼正在高频闪烁，处理着海量的无效数据。 “虚空大君在太阳系外围构建了一层‘单向透膜’。它不仅阻止了我们要逃跑的物质，更重要的是……它切断了所有的波。” “无线电、引力波、灵能波动……所有的信息都被那个膜吸收了。” 叶青羽指了指头顶那片虚假的星空。 “我们现在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加厚的隔音盒子里。我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我们的惨叫。”
凌风站起身，那只银黑色的**【麒麟臂】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那片荒凉的月面。 远处，几座巨大的【射电望远镜】**（上古称之为“听天台”）正孤独地指向深空，锅盖状的天线上积满了灰尘。
“太安静了。” 凌风低声自语。 “4.3光年外的舰队正在跃迁，按理说，空间曲率的震荡应该早就传过来了。” “但这片死寂……说明那个虚空大君在刻意隐藏什么。” “它在害怕。”
“害怕？”叶青羽一愣，“它拥有碾压我们的兵力，它怕什么？”
“它不怕我们。” 凌风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维度的屏障，看向了银河系的中心。 “它怕的是……别人。” “如果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那么虚空大君充其量只是一只拿着枪的猎人。它在捕猎我们这只小白兔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因为……” 凌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森林的深处，可能还潜伏着……老虎。”
“我想听听，森林外面到底有什么声音。” 凌风猛地转身，走向控制台的中央核心。 “老鬼！在吗？”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老鬼含糊不清的声音，伴随着咀嚼食物的动静：“在呢队长！正在给反应堆加燃料呢，咋了？”
“把**【恒星熔炉】**的输出功率，给我拉到最大。” 凌风下达了一个疯狂的指令。 “我要给这几座射电望远镜……超频。”
“超……超频？！” 老鬼差点被噎死，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队长你疯了吧？！那是监听设备，不是大炮！那些上古符文也是有承载极限的！要是把几亿千瓦的功率灌进去，那些天线会像烟花一样炸开的！”
“炸了就再造。” 凌风的声音冷酷而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们现在是瞎子，是聋子。如果不能在决战前搞清楚外面的状况，我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执行命令！”
“……是！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老鬼咬牙切齿地拉下了红色的总闸。
“嗡——！！！”
广寒宫深处，那座沉寂的地下城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那是**【太阴聚变反应堆】**全功率运转的声音。 滚滚热流顺着超导电缆，像是一条条奔腾的火龙，冲向了地表的监听阵列。
月球表面。 那几座巨型射电望远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表面的积尘被瞬间震落，露出了下面古老的青铜色金属。 紧接着，金属表面刻画的无数符文——【顺风耳阵列】，在过载能量的冲击下，爆发出了刺目的白光。
“滋滋滋——” 指挥大厅内，原本死寂的音箱突然爆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啸。 那是宇宙背景辐射被放大了一亿倍后的声音。 就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又像是无数把电锯在切割着神经。
“警告！接收器温度过高！” “警告！符文阵列开始熔毁！” “警告！神识负荷达到临界值！”
凌风并没有理会警报。 他直接将**【麒麟臂】**的神经接口，插入了主控台的数据槽中。 他用自己的大脑，代替了即将烧毁的滤波器。
痛。 剧烈的刺痛。 海量的垃圾信息像泥石流一样冲刷着他的意识。恒星的脉冲、黑洞的嘶吼、星云的摩擦……这些庞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试图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给我……安静！” 凌风在意识中怒吼。 【纳米虫巢】全功率运转，配合叶青羽提供的【天机算法】，开始在这片嘈杂的噪音海洋中，进行着几乎不可能的**“沙里淘金”**。
过滤掉恒星的自然脉冲。 过滤掉行星的磁场干扰。 过滤掉虚空舰队推进器的低频震动。
一层层剥离。 一层层净化。
终于。 在那万籁俱寂的深处。 在那层被虚空大君精心编织的“隔音墙”之外。 凌风听到了一丝……极微弱、极有规律、却又冷漠至极的……滴答声。
“滴……滴滴……滴……”
“抓住了！” 一直紧张注视着数据的叶青羽猛地睁大眼睛，那只机械右眼疯狂旋转，投射出一道蓝色的光幕。 “这不是自然信号！这种频率的重复度……这是人造波段！”
“方位？”凌风满头大汗，咬着牙维持着连接。
“信号源方位：银河系中心方向，猎户座旋臂内侧！” 叶青羽的手指在光幕上飞快舞动，像是在弹奏一首激昂的乐曲。 “距离……无法估算。至少在数万光年之外！”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广域广播】**，使用的是……引力波编码！”
“能破译吗？”凌风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炸开了，那种高维信息的压迫感让他鼻孔开始流血。
“正在尝试……该死！这是什么加密算法？和方舟的底层逻辑很像，但比方舟高级了至少五个维度！” 叶青羽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是……【星盟通用语】？！”
“快！”凌风催促道。
“密钥匹配……30%……60%……90%……100%！” “破译成功！”
“滋——” 音箱里的噪音突然消失了。 一段清晰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或者是某种意念波的翻译），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警告。】 【这里是‘星盟’（Galactic Union）第9巡逻舰队自动哨站。】 【编号：G-9527区域。】 【监测报告：我们在猎户座旋臂边缘，侦测到了‘熵魔’（虚空）的高浓度污染反应。】
【致该区域的所有幸存碳基文明：】 【根据《星盟防疫法案》第7条：该区域已被划定为‘高风险污染区’。】 【不要回答。】 【不要暴露坐标。】 【不要尝试与熵魔交战。】
【为了防止污染扩散，净化舰队已出发。预计抵达时间：10个恒星周期。】 【建议措施：立刻熄灭母星能源。进入静默状态。等待……审查。】 【重复：不要回答。】
声音消失了。 指挥室内陷入了比之前更可怕的死寂。
这段跨越了数万光年的信息，就像是一盆绝对零度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反攻火焰。
“星盟……” 李国栋（远程投影）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双眼无神。 “这就是……银河系的高等文明？” “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 “他们是来……消毒的。”
“没错。” 叶青羽颤抖着说道，手中的数据板掉在地上。 “在他们眼里，虚空是病毒，而我们……是被感染的细胞。” “为了防止病毒扩散，最好的办法不是治疗细胞，而是……切除。” “那个所谓的‘净化舰队’，根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执行灭绝令的。”
绝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文明层级差距的绝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前有狼（虚空舰队），后有虎（星盟净化者）。 地球文明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悬崖边的小羊，无论往哪走，都是深渊。
“不要回答……熄灭能源……静默……” 老鬼喃喃自语，“意思就是让我们装死？在那帮虚空怪物吃掉我们之前，别出声？”
“可是装死就能活吗？”小红愤怒地喊道，“4.3光年外的舰队只要一个月就能把地球啃光！那时候我们早就死透了！”
“这就是现实。” 一直沉默的凌风，突然开口了。 他拔出了手臂，擦掉了鼻下的血迹。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黑暗森林法则。” 凌风看着那张重新归于平静的频谱图，眼神灼灼。 “那个星盟的警告，反而验证了我的猜想。”
“什么猜想？”众人看向他。
“虚空大君，在害怕。” 凌风指着星图上那层笼罩太阳系的“维度封锁”。 “它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封锁我们的信号？真的是怕我们逃跑吗？” “不。” “它是怕我们发出的战斗波动，被那个‘星盟’的巡逻队侦测到！”
凌风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震得屏幕乱颤。 “虚空（熵魔）是通缉犯！是被全银河系追杀的过街老鼠！” “它们想在星盟反应过来之前，悄悄吃掉我们，然后抹除痕迹跑路。” “如果我们按照星盟的警告，‘熄灭能源，保持静默’，那就是正中虚空大君的下怀！我们会死得无声无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李国栋的声音有些发颤，“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 凌风转过身，背对着星空，面对着众人。 他的身后，仿佛燃烧着一团看不见的火焰。
“既然这片森林里全是猎人。” “既然大家都想让我们闭嘴。” “那我们偏不。”
“我要把事情闹大。” “我要闹得天翻地覆，闹得整个银河系都不得安宁！”
“队长，你……你想干什么？”老鬼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启动**【灯塔战术】**。” 凌风调出了太阳系的全息投影。 他的手指越过了地球，越过了火星，最终重重地点在了那颗巨大的气态行星——木星上。
“虚空大君的主力舰队还有72小时到达土星环。” “它的旗舰——【深渊王座】，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高维能量源。” “如果我们能在决战的瞬间，制造一场……超新星级别的能量爆发。”
“你要引爆木星？！”叶青羽惊呼出声，“那会毁了整个太阳系的！地球也会被波及！”
“不是引爆木星。” 凌风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疯子的光芒。 “是引爆虚空大君。”
“我要利用土星环的**【星环大阵】锁住它的旗舰。” “然后……” 凌风指了指窗外那艘还在维修中的【无畏号】。 “我会把无畏号的动力炉拆掉，装上所有的【战术核雷】，再加上那颗【星核】。” “把它变成一颗当量的‘恒星炸弹’**。”
“我会驾驶着它，撞向虚空大君的旗舰。”
“那种级别的能量释放，就像是在黑夜里点燃了一颗信号弹。” “星盟的巡逻舰队一定会看到。” “到时候，虚空大君就算不想走，也得逃命！因为一旦被星盟主力咬住，它们全族都得死！”
“这是驱虎吞狼。” 李国栋深吸一口气，他听懂了。 这是把地球当成诱饵，引来更强的猎手，驱赶当前的狼群。 虽然前途未卜，虽然星盟来了可能也会顺手灭了地球。 但这是唯一的变数。 是唯一的活路。
“可是……谁去驾驶那艘船？”小红红着眼睛问。
“我。” 凌风指了指自己。 “我有【纳米虫巢】，我有重生经验。我是唯一能在爆炸中心存活下来的人。” “而且……” 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凄凉的温柔。 “我是这个时代的领航员。” “领航员的宿命，就是燃烧自己，照亮航线。”
“发布全服通告。” 凌风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指挥官的冷峻，仿佛刚才那个疯狂的计划只是随口一说。
“告诉所有玩家，告诉所有士兵。” “最后决战的时间定了。” “地点：土星环。” “任务目标：不是击退，不是防守。” “而是……”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直视那深邃而冷漠的星空。
“让全宇宙，都听到我们的呐喊。” “告诉那些傲慢的神明。” “这里虽然是虫子，但虫子……” “也是有牙齿的！”
随着指令的下达。 地球、月球、火星、以及漂浮在太空中的每一艘战舰，都亮起了红色的战斗警报。 数百万台机甲引擎轰鸣。 数千艘战舰主炮充能。
在那漆黑的太空中，人类文明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萤火虫。 但此刻，这只萤火虫决定燃烧自己的生命。 不仅是为了照亮前路。 更是为了在这片冷漠的黑暗森林中，烧出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