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通体漆黑的玉简,像一块凝固的深渊之冰,静静躺在季尘掌心。三个词,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旅者……送葬人……残泪……”
十九年前的血与火瞬间燎原!胸口那块疯佛灵骨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冰冷,如同万年玄冰贴上心脏,死寂的气息直冲天灵盖,一股嗜血的冲动在意识的牢笼里疯狂咆哮,几乎要挣脱枷锁。
“季尘!”秦素绫的声音带着急切的颤音,她温热的手掌猛地覆上他冰凉的手背,用力握紧,“别怕,我在这里!”她的体温像一道微弱的暖流,试图浇灭他灵魂深处燃起的疯狂火焰。
季尘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将那股毁灭的冲动死死摁住。他转头,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比哭更令人心悸:“我不怕……我只是觉得可笑。我找了十九年的仇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摸到,现在总算知道名字了……‘送葬人’?”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股无法抗拒的宿命感如山岳般压下,“呵,这名字,连面对的资格都透着一股……被安排好的味道。”
雅室的门被无声推开,萧燕然走了进来。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季尘手中的黑色玉简。
“看来,你看到了。”她的声音没有疑问,只有沉甸甸的陈述。
季尘没说话,将玉简递了过去。指尖触碰到萧燕然皮肤的瞬间,他感到对方也有一丝极细微的僵直。
萧燕然的神识沉入玉简。仅仅片刻,她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涛。
“‘旅者’……”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在叩问禁忌,“这不是组织,不是门派。靖妖司最古老的档案里,它被描述为一种‘现象’。”
“现象?”秦素绫忍不住追问。
“一群没有过去,没有身份,没有踪迹的‘幽灵’。”萧燕然的眼神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们来去如风,行踪遍及三洲五地。从不沾染世俗纷争,对名利权势视若无睹。但他们每一次出现,都必然伴随着‘变故’——禁忌遗物现世,绝世强者陨落,或是……某个传承断绝。”
季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们到底是什么?”
“没人知道。”萧燕然摇头,将玉简还给季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知道,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像在执行某种冰冷的‘天道法则’。抹杀不该存在的,回收不该流落的。而‘送葬人’……”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季尘心上,“是‘旅者’中最具代表性的代号。凡是他出现的地方,只代表一件事——终结。”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季尘:“季尘,你父母的死,可能不是仇杀,而是一场……‘回收’行动。”
“回收什么?!”季尘的声音陡然拔高,灵骨的冰冷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卷宗没写,或者记录的层级,我无权查看。”萧燕然坦诚道,“但提到了两个关键线索:第一,你季家世代守护的某样东西。第二,一个叫做‘残泪’的物品。”
季尘下意识地死死按住胸口。
疯佛灵骨……残泪……难道……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混沌!
就在此时——
“砰!”雅室的门被粗暴撞开!一名靖妖司传令兵神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萧、萧指挥官!出、出大事了!”
萧燕然眼中杀意一闪:“慌什么!说!”
“我们……我们追踪七曜阁的法力波动,锁定了他们在城西的一个联络据点,‘永通’当铺!可……可我们的人刚到,那家当铺,不,是整条街的东北角……都……都……”传令兵牙齿打颤,几乎说不下去。
“都怎么了?!”萧燕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鬼哭般的尖利:“都凭空消失了!不是被摧毁,不是被焚烧!就像……就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从这个世界上给硬生生‘擦’掉了!只留下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擦掉?!”季尘和萧燕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这手段!与他当初用“疯”意抹去血祭大阵的规则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规模更大,更冷酷,更不留一丝痕迹!
是七曜阁自毁?还是……
“走!”萧燕然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射出。季尘与秦素绫紧随其后,数名精英卫兵护持,瞬间扑向城西!
城西,永通当铺旧址。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生死的靖妖司卫兵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本该是繁华街角的所在,此刻却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它像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边缘光滑得如同被神兵利刃瞬间切割过。所有的建筑、街道、石板路,甚至连墙角的尘土和苔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缺口之内,是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光线似乎都被那片黑暗吞噬,没有反射,没有回音,只有死寂。
“好霸道的手法……”季尘喃喃自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虚空中,残留着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比他感知过的任何力量都更加冰冷、死寂的气息——与玉简中“送葬人”带来的感觉如出一辙!他胸口的灵骨,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出刺骨寒意,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更高层次的规则碾压。
“是‘旅者’。”萧燕然的声音无比肯定,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他们动手了。速度比我们更快。”
“他们为什么要抹掉七曜阁的据点?”秦素绫不解。
“不是为了七曜阁。”萧燕然眼中精光暴射,死死盯着那片虚空,“他们是为了……毁掉‘证据’!”
话音未落,季尘的目光被那片死寂虚无的正中央吸引了一点微光。
在那片绝对的“无”之中,竟有一个微小的光点,顽强地存在着,仿佛在无声地抵抗着被“擦除”的命运。
“那是什么?”
萧燕然示意一名卫兵上前。那卫兵小心翼翼地靠近虚空边缘,用特制的长杆去触碰那点微光。
长杆触及的瞬间,那点微光“啪”的一声轻响,轻飘飘地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不是法宝,不是卷轴。
那是一枚用某种不知名兽骨雕刻而成的、枯瘦如柴的手掌骨。掌心里,还托着一颗小小的、仿佛随时会滴落的泪珠状宝石。
看到这枚掌骨信物,萧燕然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惊骇与恐惧!
她失声喊道:“是‘送葬人’的信物!他不是在毁掉证据……”
萧燕然猛地转头,看向季尘,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冰锥刺骨:
“他是在……留下宣告!宣告‘道种’已经出现,而他,这位‘送葬人’,是来重新‘收割’它的!”
轰——!
萧燕然的话如同惊雷炸响!更可怕的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枯骨掌心,那颗“残泪”宝石骤然亮起一道幽冷、死寂的光芒!
光芒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精准无比、如同跨越了时空距离,直接锁定了季尘!
“呃啊——!”季尘发出一声闷哼,仿佛被无形的冰锥狠狠钉在原地!他胸口的疯佛灵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而冰冷的抗拒!两种截然不同的“死寂”规则在他体内疯狂碰撞、撕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成了“送葬人”的目标!被直接宣告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