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畔的荒林依旧沉寂,暮春的风卷着芦苇丛沙沙作响,带着几分潮湿的凉意。枯井周围的杂草已被禁军清理干净,露出斑驳的青石板井口,边缘还残留着当年抛尸时的拖拽痕迹,与井壁上凝结的苔藓交织,透着一股阴森的死寂。武少带着秦峰、苏凝霜、宋小七、柳清晏再次来到这里——李坤毒发身亡后,线索看似中断,可武少始终觉得,心思缜密的魏廉绝不会毫无准备,必然在遇害前留下了后手。
“之前抛尸时只关注尸体和令牌,井壁并未仔细探查。”武少站在井口,目光扫过幽深的井底,“魏廉深知漕运贪腐背后牵扯甚广,必然会为自己留后路,这枯井偏僻隐蔽,极有可能是他藏放证据的地方。”
秦峰让人放下特制的升降梯,梯身由坚韧的藤条编织,缠着铁链加固。“我先下去探查。”他话音未落,苏凝霜已跃到梯旁:“我轻功好,井壁狭窄,我去更灵活。”说罢,她腰间短刃出鞘,玄红色劲装一闪,便顺着梯身滑了下去,动作轻盈如猿猴。
井底昏暗潮湿,弥漫着泥土与腐朽的气息。苏凝霜点亮特制的琉璃灯,灯光驱散黑暗,照亮了布满苔藓的井壁。井深约三丈,直径不足一丈,井底堆积着厚厚的淤泥与碎石,当年魏廉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她手持琉璃灯,仔细检查每一寸井壁,苔藓湿滑,手指划过之处,偶尔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石痕。
“武公子,这里有异常!”苏凝霜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几分兴奋。众人连忙探头望去,只见她指着井壁西侧,距离井底约一丈的位置,那里的苔藓颜色比其他地方略浅,且石缝间隐约有划痕。
宋小七立刻放下工具篮,苏凝霜接过特制的小铁铲与毛刷,小心翼翼地清理苔藓。随着苔藓被刷去,一块一尺见方的石板显露出来,石板与井壁严丝合缝,边缘有细微的凹槽,显然是人为开凿的暗格。石板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廉”字,正是魏廉的名讳,刻痕新鲜,显然是遇害前匆忙留下的。
“找到了!”柳清晏在井口喊道,“这石板的材质与井壁其他石头不同,是人工打磨后嵌入的,魏大人果然藏了东西在这里!”
宋小七放下绳索,将自己研制的开缝器送下去——这工具由两片弧形铁板组成,可插入石缝后撑开。苏凝霜将开缝器嵌入石板凹槽,轻轻转动把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板缓缓向外弹出,露出一个半尺深的暗格,里面垫着一层防水的油纸,油纸包裹着一个小巧的樟木盒。
苏凝霜小心取出樟木盒,通过绳索递到井口。武少接过,樟木盒入手沉重,表面涂有防潮的蜡质,盒锁是黄铜打造,刻着简单的花纹。宋小七拿出特制的钥匙,轻轻一拧,锁应声而开,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樟木香气扑面而来。
盒内铺着暗红色绒布,整齐叠放着三封密信,还有一小块玄色的衣料碎片。密信是用坚韧的皮纸书写,字迹遒劲有力,正是魏廉的亲笔,纸页边缘虽有些受潮,却依旧清晰可辨。
武少展开第一封密信,目光快速扫过,脸色愈发凝重:“这是魏廉记录的漕运贪腐明细,比我们查获的账本更详细!”他轻声念道,“元和二年冬,柒叁玖号漕船截留军粮两万石,转运凉州,经手人李坤,对接人‘玄使’;元和三年春,查获李坤私藏蓝焰草三千斤,疑似用于炼制毒物,已取样封存于书房暗格;玄甲组织与宫廷有联系,曾见李坤与一名‘赵姓高官’密会,地点在玄空观偏殿……”
“赵姓高官!”众人心中一震,之前柳清晏分析毒囊材质指向内务府大臣赵崇礼,如今魏廉的密信直接提到“赵姓高官”,两者不谋而合。
柳清晏接过第二封密信,这封信记录的是魏廉调查“玄甲案”的线索:“上元二年军粮失窃案,主事官张承业遇害,实则因发现‘赵姓’官员与西域勾结,玄甲令牌为宫廷造办处锻造;近年朝中多名反对漕运改革的官员离奇病逝,体内均检出微量西域毒物,疑似毒影门所为,背后主使与‘赵姓高官’有关……”
“果然是赵崇礼!”秦峰握紧短刃,“二十年前‘玄甲案’的高层干预者,就是他!他不仅是玄甲组织的内鬼,还操控毒影门,暗杀异己!”
苏凝霜展开第三封密信,这是魏廉写给朝廷的绝笔信,字迹略显潦草,带着几分仓促:“臣查漕运贪腐,牵出玄甲组织,其主隐秘,勾结藩镇,渗透宫廷,‘赵’为核心。臣恐遭不测,现将证据藏于枯井暗格,若臣遇害,望陛下派亲信彻查,揪出内鬼,还漕运清明,保江山安宁。臣魏廉,叩请陛下圣裁。”
信的末尾,魏廉还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标注着“玄空观密室”“赵府暗道”两个地点,旁边写着“玄主亲信,藏于此处”。
宋小七拿起那块玄色衣料碎片,放在放大镜下观察:“这是宫廷特制的‘暗纹锦’,与李坤书房的桌布、贡盒暗格的丝绸材质一致,上面绣着极小的玄甲纹,与毒囊上的纹样同源!”他用银针挑起一点布料纤维,“纤维中还残留着微量的龙脑蜂蜡,与毒囊的蜡质成分完全相同,这说明魏大人当年不仅查到了赵崇礼,还拿到了他与玄甲组织勾结的物证!”
柳清晏看着密信,眼中满是敬佩:“魏大人心思缜密,不仅记录了贪腐明细和玄甲组织的线索,还标注了关键地点,甚至留下了衣料物证,这才是真正的忠臣良将!”
武少将密信与衣料碎片小心收好,语气沉重却坚定:“魏大人用自己的性命,为我们留下了最关键的证据。赵崇礼就是宫廷内鬼,是玄甲组织的核心成员,玄主能渗透朝堂、掌控造办处资源,都是通过他!”
“现在证据确凿,我们可以立刻上报陛下,抓捕赵崇礼!”秦峰道,眼中满是怒火。
“不可操之过急。”武少摇头,“赵崇礼身为前内务府大臣,出身外戚,在朝中根基深厚,且我们还未查到他与玄主的直接关联,也不知道玄空观密室和赵府暗道的具体情况。若贸然抓捕,他的党羽可能狗急跳墙,甚至提前发动反叛。”
柳清晏补充道:“魏大人的密信提到‘玄主亲信藏于玄空观密室’,我们可以先派人探查玄空观密室,找到赵崇礼与玄主勾结的更多证据,同时摸清赵府暗道的走向,防止他逃跑或藏匿。”
苏凝霜道:“我去玄空观,之前查封时并未发现密室,想必藏得极深。我轻功好,适合探查隐蔽之地。”
宋小七道:“我可以制作烟雾弹,若找到密室,可通过烟雾判断是否有机关或毒瘴。”
秦峰道:“我带人监视赵府,他辞官后隐居在长安城外的赵家庄园,我会严密把控进出人员,防止他与外界联络或转移证据。”
武少点头,目光扫过众人:“魏大人的密信是我们目前最核心的证据,它不仅指明了宫廷内鬼,还提供了玄空观密室和赵府暗道两个关键地点。接下来,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苏姑娘和宋兄暗中探查玄空观,找到密室和玄主亲信;第二步,秦兄监视赵府,摸清暗道走向,收集赵崇礼的罪证;第三步,我带着密信入宫面圣,禀明情况,请求陛下暗中调动禁军,做好抓捕准备。”
“另外,”武少补充道,“魏大人提到他在书房暗格封存了蓝焰草样本,我们之前查抄时未曾发现,柳姑娘,你再去魏府书房仔细搜查,那样本或许能印证毒影门与赵崇礼的关联。”
柳清晏点头:“好,我立刻动身,魏大人的书房暗格可能有隐藏机关,我会带上家父的《机关图录》,务必找到样本。”
众人分工完毕,立刻行动。枯井旁,武少再次看向那幽暗的井口,心中默念:“魏大人,你藏的密信我们找到了,你的冤屈即将昭雪,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揪出所有幕后黑手,还你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清明。”
夕阳西下,荒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枯井的井口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幽深。那三封密信被武少小心收好,它们承载着魏廉的忠诚与勇气,也揭开了玄甲组织渗透朝堂的核心秘密。赵崇礼的名字浮出水面,玄空观的密室、赵府的暗道,这些线索如同串联起来的珍珠,指向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朝堂风暴。
武少握紧手中的樟木盒,转身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暮色中,他的身影愈发挺拔,狄公遗剑在腰间微微晃动,仿佛在呼应着这场正义之战。魏廉用生命留下的线索,让这场持续数月的追查终于迎来了转折点,而接下来,就是与隐藏在朝堂深处的内鬼正面交锋,粉碎玄主的反叛计划。
长安的轮廓在暮色中隐约可见,宫墙巍峨,仿佛在见证着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武少知道,前路凶险,赵崇礼身居高位,党羽众多,且有玄主在背后支持,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畏惧。有魏廉的密信为证,有伙伴们的同心协力,有狄公的遗志指引,他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罪恶,终将被阳光彻底驱散。
樟木盒中的密信,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一场关乎朝堂清浊、江山安危的终极对决,已在悄然酝酿,而胜利的关键,就藏在这枯井暗格的密信之中,藏在那位以身殉道的忠臣良将的遗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