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假期在些许遗憾却又充满温情中结束。直到最后一天,沈冰卿的“亲戚”依旧没有离开的迹象,她也终于彻底释然,不再纠结于“必须完成”的执念。两人理性而平和地分别,没有过多的离愁别绪,各自回归了原有的生活轨道——沈冰卿返回帝都继续学业,田尹则继续他在杭城的“甩手掌柜”兼“游戏宅”生活。
转眼一个月过去。
这天,田尹接到了刘正威导演热情洋溢的电话:“田先生!好消息!娜扎主演的那部青春电影顺利杀青了!我们准备了一个小范围的内部观影会,想请您这位最重要的投资人先睹为快,您看……”
田尹正好闲来无事,便答应了下来。
观影会安排在一家精品影院的小厅。银幕上,娜扎饰演的那个来自新疆、充满活力的少女形象青春洋溢,演技虽然尚带青涩,却恰好符合角色的设定,显得真实而可爱动人。田尹看着,觉得这钱投得不算亏,至少画面养眼,故事也还算清新。
观影结束,主创上台与投资方和特邀嘉宾交流。娜扎站在台上,目光在接触到台下的田尹时,明显慌乱了一瞬,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云,眼神复杂地交织着紧张、羞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刘正威是老江湖,立刻捕捉到这细微的互动,心中暗喜,觉得自己的“投资”眼光和“牵线”功夫都无比正确。他特意在活动结束后,找了个由头,巧妙地给田尹和娜扎创造了短暂的独处机会。
只剩下两人时,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娜扎格外紧张,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田尹。
田尹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保持着礼貌和风度,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恭喜你啊,娜扎,第一部主演的电影完成了。演得很棒,预祝票房大卖。”
“谢……谢谢老……”娜扎几乎是脱口而出某个称呼,却又在瞬间意识到不妥,硬生生刹住车,脸颊更红了,连忙改口,“谢谢田先生。”
田尹被她这奇怪的停顿逗笑了,也没深究,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打趣地问道:“对了,我那件外套,好像还在你那里吧?这都多久了,怎么没想着还给我?不会是给你弄坏了吧?”
娜扎一听,神色更加紧张,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保护得很好!”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用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田尹,声音细若蚊呐,“田先生……那件外套……能不能……送给我?”她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很唐突,又急忙补充道,“或者……我出钱买下来也行!”
田尹更觉好笑,一件旧衣服而已:“送你?还买?一件旧衣服,你要它干嘛?”
娜扎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小心……弄坏了一点点……但是我可以买件新的赔给您!”
田尹看她这副紧张又认真的样子,以为她真的不小心把衣服弄出了点小瑕疵,不好意思明说。他本就不在意那件衣服,便洒脱地摆了摆手,安慰道:“我当什么事呢。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坏了就坏了,不用你赔,我自己再买新的就是了。”
听到他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甚至没有一丝责备,娜扎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甜甜意味的笑容:“谢谢田先生!”
这时,刘导演在不远处示意,似乎有其他嘉宾要打招呼。田尹对娜扎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刘导演走去。
就在田尹转身背对着她的那一刻,娜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嘴唇轻轻嚅动,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气音,无比清晰又无比大胆地,吐出了两个藏在心底很久的字:
“老公。”
做完这个口型,她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迅速低下头,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仿佛要挣脱出来。那件根本未曾损坏、被她珍藏起来的夹克,连同这个无声的秘密,一起被她深深埋进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观影会结束,刘正威导演和娜扎亲自将田尹送到影院门口,黑色的轿车早已安静地等候在路边。
田尹与刘导演握了握手,又对娜扎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随即弯腰坐进了车内。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路边。娜扎站在原地,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车尾灯,心中一股冲动难以抑制。她忽然将双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状,趁着夜色和距离,鼓起全身勇气,对着车辆消失的方向,用尽力气却又控制着音量,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喊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话:
“老公!我们梦里见哦——”
声音飘散在夜风里,带着少女的纯真、大胆和一丝义无反顾的憧憬。她不知道田尹是否听见,也不在乎他是否听见,她只是想要把这份心意,在这个夜晚,勇敢地释放出去。
站在她身旁的刘正威,隐约听到了这声呼喊,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满意和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仿佛一瞬间褪去了些许青涩、眼神变得格外明亮的女孩,心中暗道:这丫头,终于开窍了,也上道了。
“娜扎啊,”刘导演换上一副更加和蔼的长辈面孔,语重心长地勉励道,“今天表现得非常不错!田先生看来对你很满意。你这部戏的演技,提升得也很快,悟性很强,我没看错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暗示继续说道:“以后啊,要多跟田先生沟通,交流。维持好关系,比什么都重要。我这边,已经在为你物色下一个本子了,保证比这个更好!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娜扎可能会感到迷茫、抗拒,甚至一丝屈辱。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她没有像往常那样低下头,而是直视着刘导演,声音清晰而平静地说道:
“刘导,我会努力的。我会好好演戏,也会……好好处理和田先生的关系。”
她的回答,不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的承诺和规划。她不再仅仅是被推着走的棋子,而是开始思考如何走好自己的人生棋局。
刘导演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用力拍了拍娜扎的肩膀,语气充满了赞赏和期待:
“很好!丫头!你真的长大了!好好干,未来是你的!”
娜扎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望着眼前这个将她带入这个复杂世界的导演,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无法完全脱离这些规则,但她也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人摆布的懵懂少女。那个在竹林里刁难她却又给她温暖的男人,那件撕不烂的夹克,那个羞人的春梦,以及今晚这声鼓起勇气的呼喊……这一切,都像催化剂般,加速了她的成长。
她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挺直了脊背。前方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她已经有了直面它的勇气,和一份……属于自己的、隐秘而强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