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示教室内仍未平息的震撼与无数追问,田尹始终保持着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从容。他侃侃而谈,将更多现代科学术语与古典医理糅合进他的“生命共振假说”中,既满足了专家们的好奇心,又将真正的核心——那源自长生功与想象力的金色元气——完美地隐藏在了层层叠叠的理论迷雾之后。
他心中明镜似的:经此一役,“金针转命术”或者说其简化演示版,已然暴露在顶尖的医学界视野之中。再想完全隐匿已无可能。他将这禁忌之术主动摆在台面上,用一套看似前沿的理论进行包装,并强调了其巨大的伦理风险,这本身就是一种以攻为守的策略。
“至于这术法,日后是被视为异端彻底禁止,还是被谨慎地引入某些极端情况的伦理讨论范畴,都随它去吧。”田尹在离开医院时,于心中淡然一笑,“本就是无意间摸索出来的东西,效果虽逆天,却终究是扰乱了自然伦常。以往是有些按捺不住探究之心,试验了几次。往后……若非真正无可奈何之境,还是慎用,乃至不用为妙。”
数日后,重症监护室传来好消息,苏槿脱离了生命危险,且恢复速度远超医生预期,意识清醒,各项机能稳步向好。田尹在她完全苏醒、情况稳定后,才前去做了最后一次复查,确认无虞。
他没有停留,也未向苏槿多言其中曲折,只是如同完成了一项寻常的工作,便悄然离开了依旧暗流涌动的省会,驱车返回了那座藏于山窝之中的家。
山间的空气依旧清新,新居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归来。仿佛之前那场在省城医学界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一场遥远的梦。他很快便重新融入了这宁静的节奏里——打理庭院,翻阅古籍,偶尔进山采药。
与沈冰卿的日常视频通话依旧甜蜜,女孩在屏幕那端叽叽喳喳地说着校园趣事,分享着对未来的憧憬。田尹微笑着倾听,偶尔回应几句。沈忠和程璐也一如往常,关心着他的饮食起居,言语间充满了家人般的温暖。他们似乎对省城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田尹也乐得如此,从未提起。
他将那段关乎生死、涉及禁忌的记忆,悄然封存,搁置在心海深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平静,安稳,带着乡村特有的质朴与温暖。
然而,无论是田尹自己,还是远在省城的赵峰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一粒种子已经播下,它在医学界那片看似平静的土壤下悄然生根,未来是会悄然腐烂,还是会破土而出,引发意想不到的风暴,无人知晓。田尹选择回归平凡,但他所展现的力量,注定会让他在某些圈子里,成为一个再也无法被忽视的传奇与变数。
他只是不再去多想,专注于眼前这片属于自己的宁静天地,以及屏幕那头,那个让他心生牵挂的明媚笑容。过去的波澜,就让它随风散去,未来的可能,且待未来再说。此刻,山风正好,岁月安然。
山间的午后,阳光透过新发的嫩叶,在院坝里洒下斑驳的光影。田尹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某个国际慈善基金的转账确认界面。上面刚刚完成了一笔数额巨大到令人眩晕的捐款,而他自己的账户余额,此刻仅剩下了一百万。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不一会儿,穿着一身便装、气色已然恢复大半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苍白的苏槿,提着果篮走了进来。
“田尹。”她开口,声音比往常柔和许多,“这次,真的谢谢你。”
田尹合上电脑,起身相迎,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苏警官,不,表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自然地接过果篮,仿佛只是接待一位寻常的访客。
苏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台刚刚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她刚才走近时,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了屏幕上那惊鸿一瞥的余额数字和转账成功的提示。她不是故意窥探,但那过于鲜明的对比还是让她心头巨震。
“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指向电脑,“我刚才好像看到……你把钱几乎都捐了?就留了……一百万?” 这个数字,对于普通人而言是巨款,但对比田尹之前动辄百亿美金的操作和刚刚转出的天文数字,简直如同零钱。
田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电脑,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嗯,是啊。就是觉得钱太多了,放在那里,好像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槿却瞬间听懂了这话里的深意。她想起了赵峰隐晦透露的关于“金针转命术”可能涉及的灰色交易,想起了那些可能建立在某种“代价”之上的巨额财富。这“不舒服”三个字,背后承载的东西,远比字面意思沉重得多。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在廊下坐下,田尹给她倒了杯自采的山野茶。短暂的沉默后,苏槿望着远处层叠的青山,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真诚的困惑:
“田尹,以你的能力……无论是医术,还是其他方面,如果愿意走出去,一定能对社会做出非常大的贡献。你就打算一直这样,隐居在这山村里吗?会不会……有点可惜?”
田尹端着茶杯,目光也投向远山,眼神平静无波:“目前没有别的想法。”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觉得像现在这样,做个普通人,就挺好。”
“普通人?”苏槿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可你明明……” 她想说“你明明一点都不普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田尹那平静的侧脸,忽然想起他救自己时那神乎其技的手段,以及赵峰对他的重重忌惮与评估,一个念头闪过,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或者说,有人在……针对你?”她想到了那个报复她的高智商罪犯,想到了田尹可能存在的“敌人”。
田尹收回目光,看向苏槿,嘴角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安心的浅笑,但眼神深处,却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洞悉世情的了然。
“麻烦?目前倒没有。”他轻轻摇头,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带上了一丝飘忽的预警意味,
“不过,我能感觉到,风雨快要来了。”
他没有明说风雨来自何方——是来自对他能力觊觎的势力?是医学界内部对他那套理论的争议与反弹?是官方更高层面对他不可控力量的最终裁定?还是……其他因他而起的、未知的波澜?
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这个预感。
苏槿看着他,心中凛然。她明白,田尹的感知绝非空穴来风。他的回归平凡,或许并非厌倦,而更像是一种在暴风雨来临前的蛰伏与等待。这场对话,看似平淡,却在她心中敲响了警钟。眼前的宁静,或许真的只是表象。
她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喝着茶,心中却已暗下决心,回去后要更加关注各方面的动向。眼前的男人救了她一命,于公于私,她都无法再纯粹以监控目标的眼光来看待他。山雨欲来,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至少,她想看清这风雨究竟会从哪个方向袭来。
田尹则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那句关于风雨的预言与他无关。他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与清风,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满足于当下宁静生活的……普通人。
苏槿离开后,田尹依旧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胡思乱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