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咖啡冒着热气，是张慧半小时前点的。
陈砚舟的笔尖在“缺口：300万元”那行字上停了两秒，红墨水微微洇开，像一滴没擦干净的印泥。他合上笔记本，动作不重，但那一声“啪”让桌上的咖啡杯震了一下。
李国强盯着预算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结构部分还能再压。比如承重梁的钢筋规格降一级，混凝土标号调低，省个二十万没问题。”
陈砚舟摇头：“不行。”
“可这钱——”
“安全冗余不能动。”陈砚舟打断他，“房子塌了，再多的菜园和豆浆都白搭。”
张慧翻着自己的备忘录，语气试探：“那……‘邻里记忆墙’的数字系统先不上？用实体照片墙代替，成本能砍一半。”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陈砚舟没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包里的蓝笔——那支记录现实线索的笔，笔帽上有道细小的裂痕，是他前天写方案时太用力咬出来的。
他抬起头：“那个墙，不是装饰。”
“我知道它有意义。”张慧说，“但现在是钱的问题。”
“也是人的问题。”陈砚舟声音不高，“我们想让人记住这里，就得先让他们觉得自己被记住。删了它，等于从第一天就食言。”
李国强叹了口气，把本子往桌上一放：“那你告诉我，咱们现在手里这点钱，是要造个样板间，还是建个社区？”
话音刚落，脑海里突然跳出一行金色小字：
【任务“解决资金短缺”已触发】
【奖励财富值】
陈砚舟眼皮都没眨。五万块？连台像样的投影仪都买不回来。他知道，这系统又在演哑剧了——给点甜头，看他自己怎么破局。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黑笔，在五大模块上逐一打钩。
“架空层客厅——必须保留。”
“屋顶菜园一期——要做成标杆。”
“鲜供站——引流核心。”
“记忆墙——社区灵魂。”
“共享空间——灵活调度。”
每念一句，就在旁边画个勾。最后一笔落下，他转身面对两人：“这些不是功能，是承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砍什么，是怎么保住它们。”
李国强皱眉：“你这是要把工程当生意做？”
“本来就是。”陈砚舟点头，“房子造得再好，没人来住，最后也只能长草。”
张慧忽然眼睛一亮：“如果把‘一楼开始’包装成生活方式品牌呢？提前收会员费——年费制，包含豆浆券、菜园优先认领权、共享空间预约特权，甚至还能加个‘家庭日’活动名额。”
陈砚舟目光一凝，脑子里已经开始算账：按五百户估算，每户两千，就是百万现金流；哪怕只收一百人，也能缓解初期压力。关键是，这不只是卖服务，是在筛选第一批真正认同理念的住户。
“可以试。”他说，“但要小范围测试，先找熟人圈内测，别一上来就铺大。”
他在蓝笔页写下：“预售试点｜小范围验证｜绑定体验”。
李国强摸着下巴：“设备这块也得想办法。电梯厅的防护屏贵得离谱，有没有便宜又能扛撞的替代品？”
“有。”陈砚舟说，“工业级亚克力板加金属边框，抗冲击性够用，成本不到原方案三分之一。我上周查过供应商目录。”
张慧笑了：“你还真把这当超市进货比价了。”
“钱紧的时候，每一分都得精打细算。”陈砚舟翻开笔记本，“另外，生鲜柜能不能谈分成合作？供应商出设备，我们提供场地和客流，卖货抽成。前期零投入，后期共赢。”
李国强吹了声口哨：“这招狠啊，空手套白狼。”
“不是空手。”陈砚舟纠正，“是我们有流量潜力。他们赌的是未来，我们借的是现在。”
张慧已经在手机上新建了个文档，标题打了四个字：“早安计划”。
她抬头：“要不要再加个权益？比如会员家庭的小孩，能在架空层办生日派对，物业免费布置。”
“加。”陈砚舟说，“但限定每月一场，制造稀缺感。”
“你还挺会搞饥饿营销。”李国强笑出声。
“不是营销。”陈砚舟淡淡道，“是让每个人觉得，自己占了个小便宜，其实我们都赢了。”
三人又聊了半小时，从材料替代到会员分级，从测试周期到舆情预案，越抠越细。原本沉重的气氛，竟慢慢透出点打仗前的兴奋劲儿。
其实，我们做的不仅仅是一个项目，更是一个实验——如何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重建人与人之间的温度。这300万缺口，堵上的不只是钱，更是我们的初心。
会议结束时，陈砚舟把笔记本塞进包里，肩带滑了一下，他顺手往上提了最。袖口磨痕在灯光下更明显了些，像是被什么反复摩擦过。
他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光白得发冷。手机震动，银行到账通知跳出来，金额精确到个位数。他没点开，反而打开系统界面，盯着那条任务看了几秒。
五万块奖励还在那儿，像颗糖摆在刀尖上。
他知道，系统不会教他去哪儿捞钱，也不会变出金主爸爸。但它一直在推他往前走——听讲座、交朋友、看报表、算成本，所有琐碎积累，都是为了今天这种时刻能多几个选项。
他回了两条消息。
给张慧：“会员体系框架今晚发我，明早十点前我要看到测算表。”
给李国强：“结构安全一条都不能动，其他你列个分级执行清单，国产替代优先考虑。”
电梯门开了，他走进去，按下1楼。镜面映出他的脸，平静得看不出情绪。背包带子又滑下来半寸，他没去扶。
系统界面渐渐暗下去，走廊里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声，远处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按部就班地运转着。
他穿过办公楼大厅，推开玻璃门，外面阳光正好。校园林荫道上三三两两走着学生，有人抱着书，有人戴着耳机哼歌。他逆着人流往前走，脚步不快，但没停。
图书馆还开着，他需要查近三年本地社区商业运营数据，尤其是那种小而精的会员制门店营收模型。这些资料不会直接告诉他怎么凑齐三百万，但能让他知道，哪些路走得通，哪些坑早就有人踩过。
路过校门口报刊亭时，他停下脚步，买了瓶矿泉水。老板一边扫码一边闲聊：“最近老看你在这片转悠，是不是接了啥大项目？”
“车坏了能拖厂里，项目卡壳了，人脑子活就行。”
陈砚舟点点头，把钱收进口袋。
他继续往前走，树影斑驳地落在肩上。远处那块地依旧空着，杂草丛生，像一块被遗忘的拼图。
但他知道，这块拼图快要动了。
只是现在，还得再忍几天。
他加快脚步，拐进图书馆侧门。
前台值班的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砚舟掏出学生证，放在台面上。
“借阅区三，要查城市社区商业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