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高地上空还笼罩着浓重的夜色,东面山脚下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李农率领的两万步兵分成三个波次,轮番向石祗大营发起佯攻。士兵们举着特意加长的旗杆,在火把照耀下反复冲击敌军防线,呐喊声震耳欲聋。
放箭!李农亲自站在阵前指挥。箭雨倾泻而下,虽然大多是临时削制的木箭,但在夜色中颇具威慑力。更妙的是,士兵们在阵后拖着树枝来回奔跑,扬起漫天尘土,营造出千军万马奔腾的假象。
石祗果然中计。这位羯族首领昨夜饮酒至深夜,此刻被亲兵匆忙唤醒,登高望见大魏军队声势浩大的攻势,立即下令:全军出击!绝不能让冉闵突围!
五万羯族精锐如潮水般涌向高地东侧。冲在最前面的是慕容部的重甲骑兵,这些来自辽东的骑士人马俱披重甲,在火把映照下如同移动的铁塔。紧随其后的是石祗的亲卫黑狼骑,他们发出狼嚎般的战吼,声势骇人。
就在东侧战事正酣时,西侧悬崖下,冉闵亲率的两万锐士营精锐正在悄然行动。这条被当地人称为鬼见愁的山道果然名不虚传,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是万丈深渊。士兵们用布条包裹马蹄,用绳索串联彼此,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王二狗走在队伍中段,他的右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坚持帮其他士兵背负装备。忽然,前面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年轻士兵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坠入深渊。
抓住!王二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名士兵的武装带。其他士兵急忙上前相助,七手八脚地将人拉了上来。获救的士兵惊魂未定,连声道谢:多谢二狗哥!刚才差点就...
噤声!前面的军官低声呵斥,想被敌军发现吗?
队伍最前方,冉闵亲自探路。他腰间系着绳索,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在一处特别陡峭的斜坡前,他示意队伍停下。这里太滑,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传令兵说,传令下去,解下绑腿,搓成绳索。
士兵们依令行事,很快编织出一条简易绳索。冉闵将绳索固定在崖边的松树上,率先滑下斜坡,然后在下方接应后续的士兵。轮到王二狗时,他注意到冉闵的手掌已被粗糙的绳索磨得鲜血淋漓。
陛下,您的手...王二狗忍不住出声。
无妨。冉闵毫不在意地抹去血迹,快跟上。
黎明时分,队伍行进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谷。冉闵下令稍作休整。士兵们抓紧时间检查装备,修补破损的鞋履。王二狗看见好几个士兵的脚底已经磨得血肉模糊,却都在默默忍受。
王二狗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一个嘴唇干裂的士兵,省着点喝。
那士兵感激地接过,却只抿了一小口就递了回来:二狗哥,你也需要。
这时,前方侦察的斥候带回一个重要消息:山谷出口处有一小队羯族巡逻兵。冉闵立即召集军官商议。
必须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周威虽然肩伤未愈,仍坚持参与军议,否则会惊动大营守军。
张温提议:让我的亲兵队去,他们擅长夜袭。
最终决定由张温率领二十名精锐前去清除哨卡。王二狗主动请缨:末将熟悉这一带地形,愿为向导。
借着晨曦的微光,王二狗带着突击小队绕到巡逻队后方。这些羯族士兵显然松懈得很,正围坐在篝火旁取暖,兵器都随意放在一边。
张温打了个手势,突击队员如猎豹般扑出。王二狗瞄准一个正要示警的哨兵,短刀精准地划过对方咽喉。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二名巡逻兵全部被解决。
巳时三刻,大军终于走出山道,来到石祗大营的后方。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粮草大营的守卫果然十分松懈。了望塔上的哨兵在打盹,营门处的守卫也聚在一起赌博。
冉闵立即部署作战计划:周威率一万锐士偷袭粮草大营,得手后立即放火为号。张温率五千骑兵埋伏在营外要道,截杀逃敌。我亲率五千锐士直取石祗帅帐。
他特别嘱咐周威:记住,烧粮为主,杀敌为次。我要让石祗的大军无粮可食!
午时正,周威率领的突击队开始行动。士兵们借着粮车的掩护悄悄接近营寨。王二狗所在的小队负责解决了望塔的哨兵。他灵活地爬上木塔,塔上的羯族兵正抱着长矛打盹。王二狗捂住他的嘴,短刀轻轻一划,随即换上对方的号衣,代替他站在哨位上。
看到王二狗发出的信号,周威立即下令总攻。一万锐士如猛虎下山般冲入粮营。正在午休的守军猝不及防,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
点火!周威亲自将一个火把扔向最大的粮垛。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霎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东面战场上,正在猛攻高地的羯族军队看到后方浓烟,顿时军心大乱。李农抓住战机,命令步兵全线反击。更妙的是,他早就在阵前布置了数百面战鼓,此时一齐擂响,声势震天。
石祗正在帅帐中焦急地等待前线战报,忽然听到后方传来喊杀声。他冲出大帐,只见粮草大营方向烈焰冲天,顿时面如死灰。
完了!他颓然坐倒,随即又跳起来,快!备马!
当冉闵率领五千锐士冲到帅帐时,只见帐内一片狼藉,重要文书散落一地,石祗早已不见踪影。
冉闵翻身上马,绝不能让他逃回襄国!
王二狗紧随冉闵冲出大营。他注意到地上有一串新鲜的马蹄印,立即喊道:陛下,往西边去了!
夕阳西下,逃亡的石祗和追击的冉闵在平原上展开了一场生死角逐。王二狗拼命催动战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个祸害百姓的魔头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