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覆盖射击!”坡顶上的耶律雄见这道士竟如此悍勇,且枪法精湛远超预料,又惊又怒,厉声嘶吼着下达命令。
弓弦震响之声如同骤雨敲打芭蕉,一片密集的乌云腾空而起,那是无数支夺命的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向着缺口处的丘处机倾泻而下!
秦怀谷面色不变,长枪交与右手,左手那柄看似寻常的马尾拂尘骤然扬起,手腕急速抖动间,拂尘舞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白色光轮,劲风呼啸,将射向周身要害的箭矢尽数扫落、格开、绞碎!
与此同时,他身形微侧,手中长枪借势回旋,使出杨家枪法中“回马枪”的凌厉变招,枪杆如同一条沉重的铁鞭,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右侧试图迅速合拢包围圈的数名刀盾手腰间!
“咔嚓!”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啊——!”惨叫声起。
那几名刀盾手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口中喷血,腰间剧痛,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撞倒了身后一片同伴,刚刚试图形成的合围之势瞬间瓦解。
秦怀谷脚步不停,眼神锁定中军耶律雄所在的方向,挺枪直冲!
那杆普通的长枪在他手中仿佛真正拥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专挑士兵铠甲连接的缝隙、关节薄弱处下手;
时而如泰山压顶,势大力沉,以纯粹的刚猛力道将拦路的盾牌连人一起轰飞。
将杨家枪法简洁、高效、悍勇、惨烈的沙场搏杀意境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招都蕴含着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决绝。
“拦住他!结枪阵!给老子拦住他!”耶律雄在坡顶上看得眼角几乎要瞪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而变得嘶哑。
数十名最为悍勇的老兵闻令,迅速脱离主阵,组成一个专门用于绞杀高手的梅花枪阵。
前后三排,长枪交替刺出,此起彼伏,寒光点点,瞬间封死了丘处机所有前冲的路径,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秦怀谷眼底寒光一闪,体内磅礴精纯的全真内力如同江河决堤,汹涌灌注于枪身之上!
那杆精铁长枪竟承受不住如此巨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震颤。
他双臂一振,使出杨家枪秘传的“崩”字诀!
长枪剧烈震颤着,划出一个完美而凌厉的大圆,枪影重重,竟以一股巧劲结合蛮力,将正面刺来的十数杆长枪同时狠狠荡开!
“乒乒乓乓——!”
精铁枪杆相交,发出刺耳欲聋的断裂爆响!
前排持枪的悍卒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枪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长枪更是脱手飞出或从中断裂!
秦怀谷趁此阵型散乱的刹那,猛然突进!
手中长枪化作点点寒星,如狂风暴雨中的万千梨花飘洒,精准无比地点向周围士兵的肩井、环跳、曲池等关节要穴。
所过之处,北燕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秆,成片倒地,翻滚哀嚎,竟无人能挡其锋锐,延缓其脚步哪怕一瞬!
耶律雄看得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起亲卫递上的沉重马槊,怒吼一声:
“儿郎们闪开!待本将军亲自斩了这妖道!” 言罢,猛夹马腹,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如同一道离弦的赤色利箭,携着万钧之势。
从坡顶狂冲而下,手中马槊借着俯冲之力,化作一道乌光,直取秦怀谷心口!势要将他一击毙于马下!
秦怀谷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凌厉恶风与战马奔腾的震动,眼神骤然一冷,竟不闪不避,就在那马槊即将及身的电光石火之间。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猛地向侧面一旋,险之又险地避开槊锋,同时手中长枪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向探出,精准无比地点在耶律雄坐骑前蹄的关节处!
“唏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悲鸣,前蹄瞬间折断,庞大的马身失去平衡,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向前栽倒!
马背上的耶律雄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忙脚乱,纵然他马术精湛,也险些被直接甩飞出去,狼狈不堪地试图稳住身形。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耶律雄心神震荡的刹那,秦怀谷动了!
他果断弃掉手中已经有些弯曲的长枪,身形如一只敏捷的大鹏,猛然拔地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在耶律雄那匹正在挣扎嘶鸣的战马马背上。
左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探出,五指微屈,精准无误地扣住了耶律雄咽喉处的“廉泉穴”,使其瞬间浑身酸麻,动弹不得;右手顺势一抄,已将耶律雄脱手的沉重马槊夺在手中!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秦怀谷夺得马槊,看也不看,臂膀运足十成内力,吐气开声,反手将那杆代表着主将权威的沉重马槊。
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向着三十步外那面高高飘扬、绣着狰狞狼头的北燕帅旗掷去!
“嗖——!!!”
马槊破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啸!
化作一道撕裂暮色的黑色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跨越三十步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碗口粗细的硬木旗杆中部!
“咔嚓——!!轰隆!”
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巨响过后,那粗壮的旗杆应声而断!
沉重的、象征着北燕军威与耶律雄统帅权威的狼头大旗,发出一阵不甘的嘎吱声,带着巨大的阴影。
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随即如同被斩首的巨人,轰然砸落在地,扬起漫天昏黄的尘土!
“将军被擒!”
“大旗!大旗倒了!”
“主帅被抓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北燕士兵几乎没能反应过来。
当他们看清主将如同小鸡般被那青袍道士扼住咽喉,制于马前,而那面视为精神支柱的帅旗已然倒塌在地。
被尘土掩埋时,积攒的勇气和战意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疯狂蔓延。
主将被制,军旗倒地,这道士在马背上如同神魔,这仗还怎么打?
“撤!快撤!全军撤退!”副将见势不妙,魂飞魄散,用尽平生力气嘶声力竭地大吼。
早已军心崩溃的士兵们如蒙大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令阵型,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纷纷丢盔弃甲。
如同无头苍蝇般向着四面八方亡命奔逃,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场面彻底失控,混乱到了极点。
秦怀谷制住耶律雄的要穴,如同提着一件货物般,将其从仍在痛苦挣扎的马背上提起,随手掷于马下尘埃之中。
自己则稳坐于马背之上,单手轻挽缰绳,俯瞰着脚下如同潮水般溃散的军队,以及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涣散的耶律雄。
夕阳最后的余晖,如同血色的纱幔,笼罩在他青色的道袍与身下雄骏的战马之上,构成一幅奇异而又充满震撼力的画面。
他轻抚着坐下因易主而略显不安、却在他内力安抚下迅速平静下来的战马鬃毛,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地狼藉的兵器和如同丧家之犬般溃逃的背影。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喧嚣与哭喊,传入每一个溃兵乃至远处坡顶上那些亲卫的耳中:
“回去告诉北燕皇帝,贫道此行,只为问道,不为杀戮。
然,皇权若再纵兵为祸,凌虐百姓,贫道下次要断的,便不止是一面军旗了。”
说罢,不再理会脚下如同烂泥般的耶律雄,轻轻一抖缰绳,调转马头。
青袍道士单骑匹马的身影,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于苍茫荒原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却又顶天立地的影子。
深深地烙印在每个溃兵惊魂未定的眼中,也狠狠地刻在了北燕军方的耻辱柱上。
一人,一骑,破千五百精锐军阵,于万军之中生擒主将,投槊断旗,视千军如无物。
北燕军方边境精锐的最后一次豪赌,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地。
经此饮马坡一役,“丘处机”这三个字,已不再仅仅是江湖传说或是令人忌惮的名号。
而是彻底化为了一个活着的神话,一个足以令北燕朝廷震颤、军方胆寒的象征。
这神话,正以无可阻挡、步步惊雷之势,向着北燕权力的最核心地带,坚定不移地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