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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济公在这酒饭馆里吃完饭,却摸了摸口袋,发现身无分文,正与铺中的伙计和掌柜的激烈地口角相争,那场面,简直是吵得不可开交。就在这混乱之际,只见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两个人来。这二人径直来到济公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来,定睛看去,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身形高大,赫扬扬身高足有八尺开外。他头戴翠蓝色的扎巾,上面那擂金抹额闪闪发光,正中央的二龙戏珠图案栩栩如生,两颗宝珠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那茨菇叶在两旁随风乱晃,更添几分英气。身上穿着一袭蓝色的箭袖袍,线条利落,彰显出他的干练。腰间系着一条丝绦,束得整整齐齐,足下蹬着一双青色的靴子,显得格外精神。再看他面容,生就四字方海口,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海下一部黑胡须,如同墨染,随风飘洒在胸前,更显几分威严与豪迈。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头上戴着粉缎色的软包巾,上面绣着团花,色彩斑斓,分作五彩,显得既精致又不失华丽。身上穿着粉色缎绞箭袖袍,上面精心绣着三蓝花朵,每一朵都娇艳欲滴,仿佛能闻到阵阵花香。足下蹬着一双快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还闪披着一件英雄氅,更增添了几分潇洒之气。只是他的面色,却面如白纸,那白色之中还隐隐透着青气,看上去并无一点血色,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却又在这病态中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狠厉。

这头一位不是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美髯公陈孝,而跟在后面的则是病眼神杨猛。他俩刚刚从外地保完镖回来,心中一直惦记着要上灵隐寺去瞧瞧济公。这不,正走到这里,远远地就听见饭馆中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二人好奇心顿起,赶忙走上前去,掀帘就进了饭馆。一进去,就瞧见济公正涨红了脸,与伙计争得面红耳赤。

陈孝和杨猛见状,杨猛性子急,忙不迭地快步过来给济公行礼,满脸关切地说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争吵呀?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辱您老人家了?您只管告诉弟子,我这就将他的脑袋给拿下来,给您出气!”说着,还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陈孝赶忙上前制止,说道:“兄弟不可莽撞,咱先问问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

饭铺的伙友瞧见这二位的形象,那可真是吓得腿肚子都打哆嗦,浑身战战兢兢的,赶忙哆哆嗦嗦地说道:“二位达官老爷,您二位可千万别生气啊。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大师傅吃完了饭,却拿不出钱来结账,不仅如此,还出口伤人,说话特别难听,所以我们才争吵起来的呀。”济公和尚一听,立马大声说道:“好哇,你们这两个徒弟来得正好,这家饭铺可把我欺辱得太厉害了!”陈孝赶忙关切地问道:“师傅,他们到底因为什么事儿欺辱您呀?”济公和尚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我吃完了饭,他们竟然不放我走,非得跟我要钱。”陈孝一听这话,忍不住轻轻一笑,说道:“师傅,这吃饭给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呀。”说完,他回过头,对着掌柜的说:“掌柜的,你们怕是不认得这位和尚吧。跟你们说,甭管他吃了多少钱,都千万别跟这和尚要账,三爷我来替他还。这位呀,可就是灵隐寺大名鼎鼎的活佛济公长老!”掌柜的一听,顿时满脸惶恐,忙不迭地说道:“哎呀,我们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太失敬了!”

济公和尚这时转头问道:“你们二人吃了饭没有呀?”陈孝回答道:“师傅,我们已经吃过了。”济公和尚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你俩就给我扛着韦驮,跟我一道去化缘罢。”陈孝一听,赶忙说道:“师傅,您老人家的弟子们可都是些缙绅富户,要是您老人家需要钱用,具体多少我不敢打包票,但十两八两银子,那还是现成的,您何必还亲自去化缘呢?”济公和尚却只是轻轻一摇头,说道:“化缘,那可是我和尚的本事,旁人可替代不得。杨猛,你过来给我扛个韦驮。”杨猛倒也干脆,一口答应下来,扛起韦驮就准备出发。

于是,这三个人便出了酒饭店,一路往东走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认识杨猛和陈孝的,瞧见这一幕,都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这二位达官贵人,怎么跟着个和尚去化小缘哪?”陈孝听到这话,顿时臊得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尴尬地蹲在一旁,跟相熟的人聊起天来,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而杨猛本就是个浑人,压根儿不懂什么叫害臊,依旧大大咧咧地跟着和尚往前走。没一会儿,就瞧见眼前路北新开张了一家大茶叶铺。济公见状,立刻叫杨猛把韦驮放下。只见济公和尚眼睛滴溜溜一转,心中暗自思忖:“我必须得如此这般这样做,才能达到目的。”想罢,他抬脚一上茶叶店的台阶,满脸堆笑地说道:“辛苦,辛苦啦!”茶叶铺的伙计一听有和尚道辛苦,赶忙热情地迎了过来,说道:“哟,和尚,您这是来买茶呀?”济公和尚笑着摆摆手,说道:“不是来买茶叶的。我瞧见你这铺子是新开张,特意来道喜的呢。”伙计一听,赶忙说道:“原来是和尚您来道喜呀,快请里面吃茶罢。”济公和尚顺势说道:“一来呢,是来给贵店道喜;二来呀,我还想化个小缘。”伙计一听,问道:“您化小缘打算化多少钱呢?”济公和尚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是能给二百两银子,我立马就走,绝对不多要。”伙计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化小缘竟然就要二百两!和尚,您还是到别处去化缘吧,我们这家店可施舍不起这么多呀。”

济公闻听伙计这话,顿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得仿佛要冲破云霄。他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可听好了,这时候我跟你化二百两银子,你要是给了,那这事儿就算完了;可要是等到太阳一正午,那可就不是二百两了,得四百两;要是太阳再一斜西,那就涨到六百两;等到太阳一落,嘿,直接八百两。你要是叫我在这儿化上一天一夜,哼,到时候把你的铺子整个给我,这帐都还算不清呢!”

掌柜的一听济公这话,心里立马明白,这准是个疯疯癫癫的和尚,跑来这儿故意搅闹的。就在这时,旁边有个来买茶叶的人,天生就爱管这些闲事儿,忍不住走了过来,对济公说道:“和尚,人家这可是大新开张的店,你就别在这里瞎闹了。你要是想化个两股香钱,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给你;可要是你想化个三吊两吊的,去换换衣裳啥的,你改天再来,这钱我也出得起。”济公却不接茬,反而说道:“在你身上,你驮得动我吗?”那人一听,觉得这和尚说话没个正经,没好气地说道:“和尚,别在这儿开玩笑了。我可不管你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准能化出银子来,要是化不出来,那可就不算好和尚。”

济公却一脸笃定地说:“不用你管,你就好好瞧着,我必有个转身的法子。”说着,济公扭头对杨猛说道:“杨猛,你回头瞧着。一会儿由南胡同出来一个老道,你瞅准了,上去就揪住他,然后把他打死在这铺子门口,到时候啊,就叫这茶叶铺吃上一场人命官司。” 杨猛本就是个浑人,脑子一热,听见济公这么说,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下来,随后瞪着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胡同内,那架势,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静静等着老道出现。

果然,没过多大工夫,就瞧见由胡同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老道。只见这老道身高八尺,身材挺拔,细腰扎背,显得格外精神。他头戴一顶青缎子质地的九梁道巾,那道巾的质地看上去极为上乘,泛着柔和的光泽。身上穿着一件蓝缎子道袍,道袍随风轻轻飘动,更添几分仙风道骨。腰间系着一条丝绦,束得恰到好处。脚下蹬着一双白袜云鞋,走起路来步态轻盈。再看他背后,背着一口宝剑,那剑鞘乃是绿沙鱼皮所制,上面镶嵌着黄绒穗头和黄绒腕,还有真金打造的什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金光。老道的面容,好似三秋古月般温润,慈眉善目,五官长得倒也十分清秀,颔下三络长髯,如丝线般飘洒在胸前,每一根都根根见肉,显得格外飘逸。一面走着,老道口中还悠然作歌说道:“玄中妙,妙中玄,三清教下有真传。也非圣,也非仙,长在洞中苦修炼,口服金丹原神现,方显三清真有传。”那歌声悠扬,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空气中缓缓回荡。

杨猛定睛一看,瞧见那老道优哉游哉地走来,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双眼圆睁,如同铜铃一般,怒喝道:“好你个妖道!我可在这儿等候你多时了,你还想往哪里走?”说罢,便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气势汹汹地赶了过去,抡起钵盂般大小的拳头就朝着老道砸了过去。

这时候,各位看官可能要问了,书中这就得好好交代一番了:这个老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济公长老又到底因为什么叫杨猛去打他呢?

原来,在这繁华热闹的临安城内,有一条太平街。街中住着一家财大气粗的财主,姓周名景,字望廉,因为他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所以江湖上的人都送他一个外号,叫做“周半城”。这周家资丰厚,号称坐拥百万之富,周员外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周志魁。这年周志魁正好二十一岁,生得相貌堂堂,英俊不凡,那模样,简直就如同画中走出的美男子一般。

平日里,来给周志魁提亲的人那是络绎不绝,然而周志魁眼光颇高,高门大户的官宦人家,人家嫌弃周家门第不够高,不肯将女儿许配给他;小户人家呢,周志魁又觉得门户不对等,瞧不上人家。就这样,亲事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耽搁着,总也未能定下亲来。周员外已经七十余岁高龄,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对儿子的终身大事那是心急如焚。

偏偏在这个时候,祸不单行,周志魁忽然染上了重病。周员外赶忙将他安置在自家花园的书房里调养身体,为了治好儿子的病,老员外不惜花费重金,四处请了许多远近闻名、医术高明的医生来诊治。然而,儿子吃了无数的药,病情却始终不见丝毫起色。

这天晚上,老员外心中烦闷至极,坐立不安。他想着儿子的病情,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便自己点上一盏灯笼,决定亲自到后花园的书房去看看儿子的病体究竟如何了。老员外脚步匆匆,顺着熟悉的小径,很快就来到了书斋门首。

刚一靠近,他就隐隐约约听到屋中传来男女欢笑的声音。老员外心中猛地一动,暗自思忖道:“这必是家中的婆子或者丫环,不知廉耻,勾引我儿做出那等苟且之事,这还了得!周家世代清白,怎能容此等败坏家风之事发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里面!”想到这儿,老员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榻外,伸出手指蘸了些唾沫,轻轻将纸窗打湿,而后小心翼翼地戳破一个小洞,眯起眼睛,透过洞口往屋里望去。

周老员外透过那纸窗的破洞,往屋内瞧去。只见这屋内顺着前檐有一铺炕,炕上面搭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中间还插着一枝蜡烛,那摇曳的烛火,将整个屋子映照得影影绰绰。东边,自家儿子正稳稳当当地坐着,而西边,竟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这女子生得那叫一个标致,芙蓉般的面庞白皙娇嫩,仿佛吹弹可破,头上更是珠翠满头,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下凡的仙子一般。

老员外定睛细细一看,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女子他竟认得,乃是东隔壁街邻王成王员外的女儿,名叫月娥。老员外心中“咯噔”一下,犹如五雷轰顶,暗自思忖道:“我与王员外那可是自小就一起玩耍,从孩童时便携手相伴,情谊深厚,可谓是垂髫之交啊!如今这两个孩子,怎么竟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实在是败坏家风,有辱门楣啊!”

老员外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心里明白,此刻若是贸然进去,只怕这两个孩子害羞难当,万一做出什么傻事来,那可就糟了。思来想去,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忧虑,转身悄悄地回归前面的上房。

一进上房,老员外便轻轻地将手中的灯笼熄灭,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愁容地对安人说道:“安人啊,你可晓得,咱儿子哪里是真病啊!他竟与东隔壁王成之女王月娥,在那书房里吃酒取乐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安人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镇定下来,缓缓说道:“员外,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依我看呐,明天你亲自到王员外那院里去一趟,见见王贤弟,跟他好好谈谈,顺便问问他女儿可有婆家。若是没有婆家,咱就赶紧托媒人去说亲。这样一来,既能保住咱们两家的名节,二来也遂了他二人的心愿,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吗?”

老员外听安人这么一说,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此言深为有理,当下心中稍感宽慰。于是,夫妇二人便安歇了,一夜无话,这漫长的黑夜便在忧虑与思索中缓缓度过。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纸,轻柔地洒在屋内。老员外早早地便起了床,简单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吩咐家人备好衣物。他特意换上一身得体的衣裳,带着家人,准备出门去拜会王员外。

刚走到自家门首,就瞧见由正西方向尘沙荡漾,黄土飞扬,如同一片黄色的云雾翻滚而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马蹄声和轿子晃动的声响,只见一骥马驮着鞍鞯,威风凛凛地在前头走着,后面还跟着二乘小轿,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行来。待来人渐渐走近,老员外定睛一看,来者正是王员外。

只见王员外身手矫健,翻身下马,赶忙上前与周半城行礼,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兄长久违了,一向可好啊?”周员外赶忙还礼,开口问道:“贤弟,你这是上哪里去了?轿里又是是什么人呢?”王成笑着答道:“轿里坐的正是你侄女王月娥呀!她在她娘舅家住了两个多月了,只因我近日给她说停当了一门好亲事,明天男方就要来放定礼,所以今天一早,我便亲身前去接她回来,好准备明日的大事。”

周员外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寻思道:“此言差矣!昨天我明明亲眼看见王月娥在我家后花园的书房里,同我儿吃酒呢,她怎么又会在舅舅家住了两个多月?难道是我昨天眼花了,认错了人?可我看得真真切切,绝无差错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罢,周员外定了定神,对王成说道:“贤弟,你且把轿子搭进大门,让我好好瞧瞧我这个侄女。”王成一听,赶忙吩咐下人把轿子搭进院内。这时,婆子先从轿中下来,而后小心翼翼地把小姐的轿帘轻轻打开,伸手搀扶着王月娥下轿。王月娥款移莲步,姿态优雅地走到周员外跟前,微微屈膝,深深地道了一个万福。

周员外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王月娥,只见眼前的王月娥,与昨日在书房所见的女子长得一般不差,无论是眉眼间的神韵,还是举手投足的姿态,都如出一辙。周员外心中顿时一阵慌乱,暗自思忖道:“这可了不得了!那个王月娥若非妖魔鬼怪,便定是狐仙作祟。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想到这儿,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几乎就要跌倒在地。幸亏身旁有家人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王员外见周员外这般模样,心中大感诧异,忙关切地问道:“兄长,不过是见个侄女,为何如此失态?”周员外定了定神,强自镇定下来,说道:“贤弟,我方才看见侄女,不由得就想起你那侄儿来了。实不相瞒,他如今病势沉重,我这心里啊,实在是忧虑万分。”王成听闻,脸上露出惊讶与关切之色,说道:“哎呀,我竟丝毫不知此事,过几日我必定登门看望。”说罢,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望着王员外离去的背影,周员外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他转身回到府中,径直走向书房,打算再次确认一番昨晚的情景是否真实。走进书房,屋内的一切依旧如昨晚他看到的那般,小桌上的残羹剩饭还在,那枝蜡烛也已燃尽,只剩下一小截蜡头。周员外眉头紧皱,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心中不停地思索着应对之策。

“此事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只怕后患无穷。”周员外喃喃自语道。他决定,今晚还要再来书房一探究竟,无论如何,都要揭开这其中的谜团,弄清楚这王月娥到底是人是妖,他不能让儿子深陷险境,更不能让自家蒙上不白之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整个周家府邸。周员外早早地便安排好一切,让家人在书房附近暗中留意动静,自己则躲在书房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

夜,越来越深,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这夜的宁静。周员外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紧张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房的门窗,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只要稍有动静,就会惊动那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力量。

终于,书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只见一道朦胧的光影从书房门内飘出,周员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团光影。待光影逐渐清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现的竟又是王月娥。此时的王月娥,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如梦似幻。

王月娥莲步轻移,走进书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多时,周员外的儿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径直走向王月娥。周员外躲在暗处,心急如焚,想要冲出去却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冲动,继续观察。

只见王月娥与儿子在书房中低语交谈,时而浅笑,时而深情对视。周员外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那亲昵的举动让他愈发笃定这其中必有古怪。他暗自琢磨:“寻常女子怎会如此大胆,趁夜与男子独处,况且还这般情意绵绵,定是那妖邪魅惑了我儿心智。”

正想着,王月娥突然抬头望向周员外藏身之处,嘴角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周员外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被发现了?”然而王月娥却并未有其他举动,依旧与儿子交谈着。周员外心跳急剧加速,手心满是汗水,此刻他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愤怒,但理智告诉他要冷静。

过了一会儿,王月娥轻轻拉住周员外儿子的手,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周员外儿子满脸不舍,却也只能点头。随后,王月娥身形一转,那层光晕再度包裹住她,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员外见此情景,再也按捺不住,急忙冲进书房。儿子看到父亲突然出现,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周员外怒目圆睁,大声质问儿子:“你与那王月娥到底是何关系?她究竟是人是妖?”儿子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说道:“父亲,月娥她并非坏人,您不要误会。”周员外气得浑身发抖,喝道:“还说不是坏人!她半夜与你私会,行为诡异,不是妖邪是什么?”

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含泪说道:“父亲,月娥她真的是真心待我。数月前,孩儿在后花园散步,偶然间救了受伤的她。后来才知道她是狐仙,可她并无恶意,反而与孩儿情投意合。孩儿恳请父亲成全我们。”周员外听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无法接受儿子与狐仙相恋,另一方面又被儿子的深情所打动。

周员外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此事太过离奇,容我再想想。你先起来吧,以后切莫再与她私自往来,免得惹出大祸。”儿子见父亲态度有所缓和,心中大喜,连忙点头称是。

周员外心事重重地走出书房,望着那深邃的夜空,心中暗自思索着如何解决此事,既能保护儿子,又能化解这场离奇的风波……

周员外满心忧虑地回到家中,一进家门便径直走到厅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安人听到声响,赶忙从内室出来,见员外这般模样,心中顿感不妙,忙焦急地询问缘由。周员外满脸愁容,将书房所见之事以及儿子所言一五一十地告知安人。安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也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员外捶胸顿足,绝望地说道:“你我夫妻怕是活不成了。如今这等离奇之事发生在咱家,这可究竟该如何是好啊?”夫妻二人相对而坐,皆是满面愁容,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与无助之中。

就在这万分焦急的时刻,由外面轻快地走进来一个书童,名叫得福。这得福年方十五六岁,生得机灵聪慧,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甚是伶俐可爱。得福见员外和安人满脸忧愁,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员外、安人,这是发生何事了,怎这般烦恼?”周员外便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得福听后,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道:“员外不必太过着急。在清波门外,有座三清观,观里有个老道,道号刘泰真。听闻这老道法力高强,善能捉妖净宅,退鬼治病。员外若是去请他来,准能把公子爷的病体治好,也能除去这花园里作祟的妖邪。”

周员外一听,觉得甚是有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当下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吩咐家人备马。不一会儿,马匹备好,周员外带着四个从人,由得福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匆匆朝着清波门外赶去。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清波门外三清观的门首。周员外翻身下马,走上前去轻轻叩门。只听得门内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小道童。小道童年纪不大,模样倒是十分乖巧,他好奇地打量着众人,开口问道:“你们几位,找谁呀?”周员外的家人赶忙上前说道:“我们是城里周员外家的,此次前来,是想请贵观道爷去我们府上捉妖。”小道童一听,点了点头,说道:“几位稍等,我这就往里面通报一声。”

众人随着小道童走进道观,但见这庙甚是规整,一进大门便是一层殿宇,左右两侧分别是东西配殿,还有东西跨院。他们径直朝着东跨院走去,此时,老道早已听闻通报,赶忙降阶相迎。周员外抬眼望去,只见那老道头戴一顶旧道巾,身着一件蓝布道袍,五官生得极为清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周员外赶忙上前,恭敬地说道:“久仰仙长大名,如轰雷灌耳,今日终得一见,实乃幸事。如今我家花园有妖邪作乱,那妖物竟变作我们邻居王月娥的模样,将我儿志魁迷得神魂颠倒。还求仙长大发慈悲,前往寒舍捉妖净宅,退鬼治病,周某人感激不尽。”老道一听,心中暗自欢喜,他早就知道周宅是城中有名的大财主,这一趟若是去了,定能收获颇丰。于是,他连忙点头答应,说道:“员外请回,小道随后就到。”

周员外见老道答应,心中稍安,在观中吃了一碗茶后便起身告辞。老道热情地将众人送出观门,而后返回庙中。刚一进庙,老道便迫不及待地问小道童:“道童,你且说说,我那新道冠和新鞋,当时押了多少钱?”小道童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天打酒,押了两吊钱呢。”老道点了点头,说道:“快去拿磐和蜡扦去把它们换出来。还有,我那件道袍和丝绦,又当了多少钱?”小道童回答道:“当五吊钱。”老道眼睛一转,说道:“拿围桌和幔帐顶去把它们换回来。这一去周员外家,可得穿得好点,这样才能多进些钱。”小道童听了,赶忙按照老道的吩咐去赎取衣物。

不多时,小道童将衣物赎来,老道精心穿戴整齐,便大摇大摆地步进清波门。他本可以直接进城前往周府,可这老道虚荣心作祟,偏又绕着进了钱塘门,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为的就是向路人显显他这身新

穿戴。只见他昂首挺胸,迈着方步,眼睛还不时地瞟向周围路人,心里暗自得意,仿佛自己已然是法力无边、备受尊崇的大仙。

正这般得意洋洋地往前走,突然,只听对面一声呐喊,犹如平地惊雷。老道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杨猛,气势汹汹地抡拳就朝他打来。这老道平日里哪见过这般阵仗,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原来,这是济公想要戏耍一下这个老道。济公生性诙谐,喜欢惩恶扬善、捉弄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他早就听闻这老道平日里虽打着捉妖降魔的旗号,实则多是坑蒙拐骗之举。此次听闻老道要去周宅捉妖,料定他又是想趁机捞一笔,便想出手教训他一番。

老道惊恐万分,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大声呼救:“你……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对小道动手?”杨猛也不答话,依旧一拳拳地朝着老道攻去,拳拳带风,招招凌厉,直把老道逼得狼狈不堪。老道平日里养尊处优,哪有什么真功夫,此刻只能凭借着还算灵活的脚步勉强躲闪,嘴里不断地哀求着:“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周围很快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大家看着老道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的说:“这老道平日里看着道貌岸然,不知道干啥坏事了,遭报应了吧。”还有的说:“看他那胆小如鼠的样子,还自称能捉妖,我看他连只老鼠都捉不住。”老道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恼,却又毫无办法。

杨猛也不真的伤他,只是一味地戏耍,把老道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杨猛这才收了拳脚,瞪了老道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老道挣扎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又气又怕,可又惦记着周员外家的丰厚报酬,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整了整衣衫,继续朝着周府的方向走去,心里暗自想着:“等我从周府赚了钱,再来找这恶汉算账。”

而周员外一家,还在焦急地等待着老道的到来,满心期待着他能解决家中的妖邪之事,殊不知,一场更加有趣的闹剧即将在周宅上演。欲知这老道到了周宅之后,又会发生什么离奇之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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