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蓝光还没从刚才的警示状态平复，晨星的指尖就重重按在了控制台的应急按钮上——那是防止信息过载时强制锁定核心数据的保险键，此刻她的指节泛白，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宇宙里最缠人的文明，从来不是那些高维跃迁的神族，也不是能操控暗能量的异星族群，”她盯着光屏上还在缓慢移动的机械甲虫红点，眉头拧成一道深痕，像是在回忆某种足以让星际文明集体战栗的禁忌，“是机械文明里的机械虫族。它们就像宇宙里的蝗虫，只要盯上一片星域，就会啃得连尘埃都不剩。”
林宇的目光落在数据库里那张机械母皇的模拟图上。画面里的巨型天体表面布满了发光的孕育舱，每个舱室里都蜷缩着一只半成型的机械虫，青紫色的能量光带在舱室间流动，像极了生物的血管。“我之前以为母皇只是体型大，”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没想到……”
“它的智商只相当于六岁孩童，”晨星打断他的话，调出一份标着“最高警戒”的古老档案，档案封面上的虫族标志已经模糊，却依旧透着刺骨的寒意，“没有复杂的战略，没有谈判的可能，唯一的本能就是繁衍——而繁衍的前提，是吞噬足够多的类地行星。”
她指尖滑动，光屏上跳出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成熟机械母皇日均进食量，一亿两千三百万颗类地行星；日均孕育子族数量，一千四百四十万只。林宇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换算成自己熟悉的单位——这意味着每过一分钟，就有上万只机械虫从母皇的孕育舱里爬出，而支撑这份疯狂繁衍的，是每分钟近十万颗行星的消亡。
“相当于每天吞掉一整个小型星团，”晨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那些行星里有的孕育着原始生命，有的藏着其他文明的遗迹，在机械母皇眼里，都只是‘食物’。”她点击光屏，调出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那是三万年前某星际联盟传回的最后画面：一颗蓝色的类地行星正在崩解，无数银色的机械虫像潮水般覆盖行星表面，激光束划破大气层，地壳在轰鸣声中碎裂，最后连地核都被机械工族拖走，只留下一片混乱的星尘。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攻击模式，”晨星的指尖指向影像里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点，“只要被机械虫族盯上，就是不死不休的死局。它们每次出动的兵族，打底都是十亿只起——你能想象吗？十亿只体长十公里的机械虫，像一片金属乌云压过来，激光炮口同时亮起红光，整个星域都会被烧得扭曲。”
林宇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画面：白色的白虎悬臂被红色的激光染透，恒星的光芒在虫群面前黯然失色，行星像玻璃球一样被轻易击碎。他攥了攥手心，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冰凉：“就没有办法消耗它们的兵力吗？比如打消耗战？”
“不可能。”晨星的回答斩钉截铁，她调出机械母皇的内部结构图，一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核心器官被标红放大，“看到这个了吗？物质转化器，母皇的核心器官，也是它的‘胃’和‘工厂’。它能把任意物质拆解成最基础的质子和中子，再按照需求重新组合——比如把星际尘埃里的硅，变成制造虫壳的钛合金；把行星核心的铁，变成激光炮的能量导管；甚至能把恒星风里的氢，直接转化成驱动虫群的能源。”
她顿了顿，补充道：“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消失的行星，根本不是自然消亡。是上千亿机械兵族先用激光击碎行星外壳，再用机械利爪撕开地幔，把整颗行星拆成碎片。然后机械工族会像蚂蚁搬食物一样，用背后的能量拖网把行星碎块运回去，堆在母巢周围——那些碎块会像水流一样被母皇吸入体内，经过物质转化器一加工，转眼就变成了新的机械虫肢节、炮管，甚至是完整的子族。”
林宇的目光重新落回主控屏，刚才那些机械甲虫的图像还停留在那里，它们头部的光学传感器红光闪烁，像是在锁定某个目标。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往上爬——探索者号此刻还在青龙悬臂边缘，距离那些机械虫不过0.5光年，以它们的移动速度……
就在这时，主控屏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原本显示机械虫群的画面瞬间被雪花点覆盖，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红光划破屏幕——那是探索者号的紧急信号。林宇猛地前倾身体，双手按在控制台上：“放大信号！强行接入图像传输！”
晨星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雪花点逐渐褪去，模糊的图像开始显现：探索者号的舷窗外面，原本青白色的星空此刻被上百道亮红色的激光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些激光束粗细不一，粗的像撑天的柱子，细的像锋利的针，全部朝着探索者号的方向激射而来，沿途的星际尘埃被高温烧得瞬间汽化，留下一道道扭曲的空气波纹。
画面里能看到探索者号的船体已经出现了焦黑的痕迹，左翼的推进器被一道激光直接命中，爆出一团刺眼的火光。船体开始剧烈摇晃，摄像头的角度不断偏移，最后定格在一只巨大的机械甲虫身上——它的复眼正对着镜头，红光里映出探索者号渺小的身影，节肢上的金属倒刺还沾着行星碎块的残渣。
“警告！船体结构受损！”飞船的警报声突然响起，与屏幕里传来的杂音混在一起。林宇伸手去按通讯按钮，想联系探索者号上的船员，却发现通讯频率里只剩下尖锐的电流声。
下一秒，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所有的图像、数据、警报声都消失了，主控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蓝光重新铺满整个空间，映在林宇和晨星的脸上，两人的表情都凝固着——刚才那最后一幕，像一张烙印，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探索者号的信号，彻底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