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暮色刚漫过小泉市的老屋顶,林宇家的客厅就飘起了饭菜香。红木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林妈炖了一下午的红烧肉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肥膘颤巍巍地裹着酱汁;松鼠鳜鱼翘着尾巴,糖醋汁在灯光下闪着琉璃色;还有晨星最爱的荠菜饺子,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蒜香和醋香。
“诗涵快尝尝这个,”林妈用公筷给吴诗涵夹了块鳜鱼腹,“这鱼是你张叔从太湖刚捞的,鲜着呢。”吴诗涵刚咬下一口,晨星就举着筷子冲过来:“干妈干妈,我要那个带红枣的年糕!”林爸笑着把年糕推到她面前,指尖敲了敲她的小脑门:“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宇正给投影设备调试焦距,忽然“嗡”的一声轻响,客厅中央的空地上凭空绽开一片星空——春晚的全息投影启动了。95%的真实度果然不是虚言: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透明的星舰甲板,能看见遥远星系的旋臂在下方缓缓转动;鼻尖似乎飘着来自舞台的晚香玉气息,连偶尔掠过的“微风”都带着点宇宙尘埃的清冽。
“来了来了!”晨星丢下筷子,扒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投影中央,十一位主持人正站在巨大的三维星图下。星图上的光点随着他们的呼吸轻轻脉动,每一颗亮星都对应着一个文明的母星:蓝星的淡蓝光点旁,是赛普特星系的深蓝,天樽星系的翠绿,拳术师星系的橙红……
华国男主持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声音沉稳如古钟:“各位尊敬的联邦领导——”
身旁的女主持人一袭月白旗袍,裙摆绣着缠枝莲,语气温婉如溪流:“亲爱的蓝星同胞——”
大俄主持人身材魁梧,军绿色制服上别着星舰勋章,声如洪钟:“亲爱的赛普特兄弟——”
漂亮国主持人金发如瀑,笑容明亮:“亲爱的纳西莎姐妹——”
赛普特主持人皮肤泛着深海蓝,指尖划过空气时带起细碎的水光:“亲爱的蓝星朋友——”
纳西莎主持人银发白眸,声音里带着金属共鸣:“亲爱的天樽亲人——”
……
十一种语言在星图下交织,最终汇成一句响彻客厅的问候:“大家新年好!”
话音刚落,星空骤然褪去,化作一座飞檐翘角的古华国宫殿。朱红宫墙爬满凌霄花,檐下宫灯摇曳,洒下暖黄的光。一群身着汉服的少女踏着鼓点登场,广袖如垂天之云,裙摆绣着玉兔捣药的纹样。领舞的姑娘梳着飞天髻,簪着珍珠步摇,一个旋身间,广袖扫过地面,竟带起几片飘落的桂花瓣——投影的触感模拟让林妈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只捞到一片虚空。
“是《嫦娥奔月》!”吴诗涵轻声道。少女们的腰肢软如杨柳,抬手时似托明月,俯身时如揽流云,最后一个动作,领舞姑娘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月宫”,留下满殿衣袂翻飞。客厅里的投影侧屏闪过各文明的实时反应:纳西莎星系的银发女子正对着汉服广袖比划,眼底闪着惊艳;六合星系的战士们虽不懂舞步,却对着宫墙上的书法题字频频点头。
“这衣服真好看……”晨星摸着自己身上的小红袄,眼睛亮晶晶的。
紧接着,宫殿虚影轰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蓝海底。珊瑚丛在两侧摇曳,发光的鱼群从主持人脚边游过。两名赛普特人走上台,他们肌肉虬结的臂膀上布满淡蓝色斑纹,鱼尾状的战靴踏在特制的透明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开始了!”林宇坐直了些。只见其中一人突然发难,左臂如钢鞭抽向对方腰侧,另一人却像滑溜的鱼,侧身避开的同时,手肘狠狠撞向对手肋骨——“砰”的一声闷响,投影竟模拟出骨骼撞击的震颤感。两人你来我往,时而如巨鲸摆尾,时而如鲨鱼突袭,当其中一人将对手过肩摔在台上时,特制地板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蓝色的“海水”顺着裂缝汩汩涌出(其实是光影特效)。
“好!”林爸忍不住拍了下大腿。他年轻时在部队练过擒拿,此刻看得眼睛发亮。林宇想起白地星基地里,赛普特士兵总说“力量是宇宙的通用语”,此刻看台下各文明观众的欢呼——蓝星士兵吹着口哨,赛普特人甚至用拳头砸着胸口——忽然懂了这话的意思。
海底场景渐渐淡去,一片无垠的绿草地铺展开来。草地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身后是参天古木,树冠间漏下细碎的阳光,头顶的天空蓝得像块剔透的水晶。一群天樽星人扇动着透明翅膀飞来,翅膀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是凯瑟琳娜!”晨星突然尖叫起来。
领唱的女子站在草地中央,别人的翅膀都是透明的,唯有她的翅膀泛着淡淡的紫、粉、金三色,像揉碎了的星河。她有着和人类别无二致的脸庞,眉峰微挑时带着点清冷,可当她张开嘴,歌声像山涧清泉淌过玉石——没有歌词,却能让人想起故乡的风、母亲的手、童年追逐的蝴蝶。
投影侧屏里,无数观众在发实时评论:“她的翅膀像彩虹!”“人类的脸配天樽的翅膀,太神奇了!”“这歌声能净化能量紊乱!”林宇看向吴诗涵,发现她正望着凯瑟琳娜的翅膀出神,眼里映着流转的光。
凯瑟琳娜的歌声余韵还在星空中缭绕,投影里的草地便如潮水般褪去,六颗颜色各异的恒星骤然在舞台中央亮起——赤如熔金,橙似流火,黄若蜜蜡,绿像翡翠,蓝如深海,紫若茄花。它们的光带相互缠绕,时而撞出绚烂的星芒,时而化作温柔的光毯,将舞台衬得如同宇宙初生的熔炉。
六合星的表演者登场了。硅晶族通体由半透明的晶石构成,阳光透过他们的躯体,在地面投下棱镜般的光斑;烁虫族则像一串会流动的光,细长的虫足泛着荧蓝,翅膀振动时洒下点点星火。没有音乐,没有台词,他们的“表演”全靠肢体的光影变幻。
只见一只硅晶族缓缓舒展晶体臂,指尖触到地面的瞬间,竟生长出半透明的晶簇屏障——那是模拟他们母星的矿脉防线。三只烁虫族立刻振翅飞来,翅膀扇动的频率渐渐同步,荧蓝的光流顺着晶簇的纹路攀爬,在屏障顶端织成一张发光的网。
突然,六颗恒星的光芒骤然变烈,模拟出陨石雨的冲击——晶簇屏障剧烈震颤,眼看就要碎裂,烁虫族却猛地收缩翅膀,将光流全部注入晶簇,屏障瞬间泛起莹白的光泽,稳稳扛住了“冲击”。
当危机散去,硅晶族俯身,用晶体掌轻轻托住一只烁虫族;烁虫族则顺着他的手臂爬至肩头,翅膀扫过晶石脖颈,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光痕。最后,所有硅晶族与烁虫族围成圈,晶簇与光流交织成一个复杂的星图——那是六合星系的坐标,也是两族共生契约的图腾。林宇身旁的晨星看得屏住了呼吸,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他们好像在说‘我们一起回家’。”
舞台暗下又亮起时,已化作纳西莎星系的金属平原。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合金板,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回响。纳西莎人身形颀长,小腿关节处有明显的齿轮状凸起,脚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银甲。他们一登台,便随着无形的节拍踏响了地面。
“嗒、嗒嗒、嗒——”最初是稀疏的单点声,像雨滴敲在铁皮上;很快,数十双脚的节奏渐渐合一,银甲与合金板碰撞,竟敲出了类似蓝星踢踏舞的韵律,却又多了几分机械的精准与力量。
有的纳西莎人突然跃起,在空中拧转半圈,脚跟落地时发出“哐”的重音,像星舰锚链砸向甲板;有的则用脚尖快速点地,银甲擦过地面,带出一串火星,与节奏完美契合。
林爸跟着节奏用手指敲着桌面,笑道:“这比我当年在部队踢正步带劲!”投影侧屏里,赛普特人的深海族正用尾鳍拍打着虚拟水面,模仿着踢踏的节奏;天樽星的凯瑟琳娜也微微晃动翅膀,仿佛在跟着节拍振翅。
欧瑞尼斯人的小品则来得猝不及防。舞台瞬间切换成他们母星的丛林——树干是扭曲的紫色藤蔓,空气中飘着会发光的孢子。两个欧瑞尼斯人穿着夸张的兽皮装,一个高瘦如竹竿,一个矮胖似皮球,刚一亮相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听说蓝星人过年要‘守岁’?”高瘦的欧瑞尼斯人操着生硬的联邦通用语,指着虚拟时钟,“可我们母星一天只有18小时,怎么‘守’到你们的24点?”
矮胖的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个歪歪扭扭的沙漏,沙子却是反着流的:“我发明了‘时光倒流沙’,沙子流完,时间就倒回去了!”
结果他一激动,沙漏摔在地上,“沙子”洒了一地,竟化作一群会飞的小虫子,追着两人啄——原来那是欧瑞尼斯星的“计时虫”,专叮记错时间的生物。两人手忙脚乱地扑打,高瘦的卡在藤蔓里,矮胖的摔进发光孢子堆,浑身沾满了荧光粉,活像个移动的灯笼。
客厅里的笑声差点掀翻屋顶。晨星笑得在沙发上打滚,林妈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念叨:“这俩活宝,比你小时候还调皮。”林宇看着投影里各文明观众的实时反应——蓝星人笑得前仰后合,硅晶族用晶体臂敲出共鸣的笑声,纳西莎人则晃着脑袋,银甲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忽然觉得,这些来自不同星系的故事,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同样的温暖。
餐桌上的饺子还冒着热气,春晚结束的歌声混着家人的笑声飘出窗外。小泉市的夜空里,烟花在全息投影中绽放,与遥远星图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林宇夹起一个饺子,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过年的意义——无论来自哪个星系,说着怎样的语言,总有些温暖的东西,能让所有人都笑着抬头,望向同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