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初夏的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于莉正和闺女阎芳在倒座房的小院子里面玩闹。五岁的阎芳扎着羊角辫,像只小猴子似的爬着葡萄架,这株葡萄藤还是对门张家移栽过来的,如今正抽着嫩绿的新芽。
“瞧这疯丫头,跟个猴儿似的!”于莉笑着拍了下丈夫阎解成的胳膊,眼里满是宠溺。
“在自家的院儿里,随她闹去!”阎解成抬头望了望自家那扇严严实实的院门,心里暗自佩服,老爹阎埠贵的远见。
这扇门不仅挡住了胡同里的闲言碎语,更把那些年的风浪都关在了门外。
自打何大江在小学里和阎埠贵偶遇,拉着他抽了回烟,唠了回嗑,老阎的日子就松快了许多。虽说现如今还在学校打扫卫生,但再没人找过他的麻烦了。
前儿个,老两口还把门口花盆里的花换成了小青菜和辣椒,绿油油的小菜倒比前两年多了几分生气。连路过的居委会张大妈都夸,“老阎家的日子越过越实在了!”
爸说今儿晌午熬萝卜汤,吃贴饼子。阎解成转身对媳妇说,于莉点头应着。
“老三从米脂寄来的核桃和大枣,妈说留着给大孙女补身子。” 阎解成和媳妇随口说着,心里却闷闷地想起远在东北插队的老二阎解放,上一封收信只说“雪大,粮少。”,也不知道,现在他那边情况如何?
倒是老三解旷和小妹解娣在陕北插队,上次听大江叔说还过得去,现在都是村里面的骨干。
“芳芳,芳芳!”门口传来了一个小男孩拍门的声音。
“平安哥!”阎芳“噔噔”的跑过去开门,正是对门张宏川家的小子张平安。
对门自打张宏川和田秀美夫妻搬过来,带着儿子张平安住东厢房之后,两家走动得比较勤,连张平安都常常来找阎芳玩。
“姨姨。”张平安仰头喊于莉,小家伙跑得小脸通红。
“你看,胡同口王大爷新炸了焦圈,”他把焦圈往阎芳手里一塞,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过四合院大门,往胡同口的老槐树底下奔去了。
“平安,带着妹妹别跑远喽!”于莉喊了一嗓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对阎解成笑,“你瞧,这俩孩子比亲兄妹还亲热。”
“哟,胡师傅又捡着宝啦?” 正说着,忽然中院传来了秦淮茹的尖嗓门,“要我说啊,这收破烂的营生,也就是捡些没人要的玩意儿!
阎解成和于莉对视一眼,知道这又是贾家的秦淮茹隔壁的胡建设起了争执。
于莉拉着阎解成往中院走想看看热闹,路过自家门口,看见辣椒苗上结了几个小辣椒,想起了聊天的时候,对门张宏川说的日子要往宽处想,心里顿时敞亮了些。
中院的水龙头下面,秦淮茹正在搓洗衣服,也不知道贾家哪来的那么多衣服要洗,院子里面的人在就在私下议论了,贾贾太废水了。
只见秦淮茹穿件蓝布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两根粗壮的胳膊。旁边站着胡建设的媳妇唐芳,脸色铁青。
“秦淮茹,你这话可说得不对。” 唐芳也不惯着她那个臭脾气,“我们建设的营生虽说是收破烂,可也是正经差事,回收站,懂不懂?”
“呸!”秦淮茹啐了一口,“正经差事?正经差事能住这院子?也不瞧瞧自己个儿什么出身?”
“山东农村来的泥腿子!要不是何大,何主任发善心,你们能住进这院子?” 秦淮茹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了,是越说越激动。“我告诉你,这院子里,就数你们家最不配!”
“秦淮茹,你少在这儿充大个儿!”胡建设“啪”地一下子摔了毛巾,“你自个儿不也是昌平农村嫁过来的?凭什么瞧不起农村人?”
“秦淮茹,今儿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咱们这院儿可就甭想消停了!”胡建设山东汉子的倔强劲儿上来了,“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年代,你是吃饱了撑的吗?”
于莉悄悄扯了扯阎解成的袖子,示意他往东厢房那边看。只见张宏川和田秀美正站在垂花门下面,像是没事人似的,拿着焦圈正在给唐芳的儿子胡蒙生。
“建设,唐芳啊,甭跟她置气。”贾张氏在屋里不得不出来了,要是闹翻了自己家肯定没好果子吃的,“淮茹这是心里不痛快,东旭这老毛病犯了,心里窝火,看在大妈的份上,消消气?”
贾张氏说着朝秦淮茹努了努嘴,这女人头发散乱着,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狼狈相。
“贾大妈,您这话说得可不对!” 唐芳今天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咱们院里谁不是凭本事吃饭?建设收破烂赚的也是辛苦钱,秦淮茹在轧钢厂后厨上班,那点破事情谁不知道?”
“唐芳的话说的没错!”阎埠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淮茹啊,你当年也是从昌平嫁过来的,贾家不也是从昌平搬过来的?怎么的,你现在倒瞧不起农村人了?”
这个话从阎埠贵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毕竟以前也是官管事大爷,小学老师,虽说现在不教书了,但还是有点威信的老辈人。
“唐芳啊,你秦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嘴上不饶人。” 贾张氏在旁急得直搓手,摊上这么一个活祖宗,她也是心里憔悴的。
“刀子嘴?”张宏川忽然开口了,“我瞧着是嘴硬心窄!就我听到的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阴阳怪气的,在埋汰谁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向着外姓人!”秦淮茹突然把湿衣服往盆里一摔,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不就是欺负我家东旭身体不好吗?等棒梗回来,看他不拿皮带抽你们!”
“东旭?”阎解成冷笑一声,“大伙要不是看在东旭哥和贾大妈的面子上,早就赶你离开四合院了。”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四合院的一枝花呢?也不照照镜子,谁给你脸了。”院子里面很多邻居都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各位叔伯,姐妹!” 秦淮茹突然蹲下身双手抱头,嗓音陡然哽咽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今儿就说说这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连张宏川都放下了焦圈。
秦淮茹抬起脸,人们仔细的看过去,眼角已爬满细密的皱纹,皮肤泛着油烟熏染的暗黄,算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却已显出几分苍老。
“阎大爷,您是明白人。” 秦淮茹伸出双手,掌心布满老茧,“当年我嫁到贾家的时候,东旭在轧钢厂当技术员,那会儿日子还过得去。”
“可自打他工伤,出了事故。。。” 秦淮茹突然剧烈咳嗽,腰弯成虾米状,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样,贾张氏慌忙上前拍她的后背。
“轧钢厂后厨的活儿,真的不是女人干的!” 秦淮茹却抓住这间隙继续说,“早上五点就得起来,家里烧饭,一上班就得揉面蒸馒头,晚上回来还得洗衣服做饭。还要照顾东旭。。。”
“唉!”人群中传来几声叹息,连先前说风凉话的邻居都红了眼眶。
“秦淮茹真的不容易。。。”
“贾家真的太难了。。。”
微风拂过,葡萄架上的新叶“哗啦啦”在响,仿佛也在轻声附和着这贾家的辛酸的一幕。